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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武侠] 旋风花(全)-36-3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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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四章父女聚首

唐纪中正待撕开密柬封口,瞥见院外有人急匆匆往里走来。急忙把密柬揣入怀里,抬目看去,这进来的,却是副总管宓飞虹。他看到唐纪中,急忙飞起衣袖,拱着手道:“唐老弟,巧极了,兄弟正有事要找你。”

“他也有事要找自己?”唐纪中暗暗地纳闷,连忙迎着道:“宓副座,可有什么见教吗?”

“咱们自己兄弟,老弟这副座二字,叫得岂不生份了?”宓飞虹和他套着近乎,一手拉住唐纪中的手,问道:“老弟有空吗?兄弟想和你谈谈。”

“副座有事?”唐纪中抬手往里让去,说道:“那就请到里面坐。”

宓飞虹目光一动,点点头道:“好。”两人回入西院,走进客堂。

唐纪中遁:“副座请坐,有什么事,副座可以说了。”

“不用坐。”宓飞虹没坐下,他转了个身,面向着小天井,说道:“咱们就这样说好了。”他面向天井,如果外面有人进来,他就可以看得到。

唐纪中看他神色匆忙,好似有什么心事,这就问道:“副座到底有什么事?”

“兄弟要跟老弟打听一个人。”宓飞虹目光望着唐纪中,一脸诚恳地道:“兄弟十多年来,一直在打听着她的消息,现在总算有了眉目,兄弟希望唐老弟安必据实赐告,宓某一辈子都会感激不尽。”

“副座言重。”唐纪中道:“不知副座要找的这人是谁?在下如果知道,一定据实报告。”

“老弟,我先谢了。”宓飞虹又飞袖拱手,然后迫切地望着唐纪中道:“老弟是不是遇上过一个名叫飞虹的女子,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?”

唐纪中暗暗生疑,问道:“副座这是听谁说的?”

宓飞虹痛苦地道:“不瞒老弟说,她是兄弟的女儿,兄弟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,自从她一出娘胎,兄弟就没见到过她,十八年来,兄弟无时无刻不耿耿于怀,为的是太对不起她死去的娘。”口气微顿,抬目望了小天井一眼,续道:“八年前,兄弟听到传闻,她已经被本教所收容,因此秦总管持了本教聘书来找兄弟,邀兄弟担任副总管,兄弟就一口答应了,当时还以为当上了副总管,总可以查得出小女的下落来,那知兄弟负责的只是黑衣卫,这些年依然毫无小女的消息……”

唐纪中问:“是什么人告诉副座,在下曾遇上过令嫒呢?”

“这人兄弟也不知他是谁?”宓飞虹道:“今天早晨,兄弟起身之际,发现窗下有一封信,上面写着兄弟亲启字样……”他伸手入怀,摸出一个信封,再从开口处抽出一张纸来,随手递了过来说道:“老弟请看。”

纪中接过纸条,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,那是「欲知令嫒近况,可询唐纪中便知,两个人可为阁下作证。」唐纪中看得心里笑了。下面一句「两个人可为阁下作证」,那是一句衍文,应该并不重要。这人何以要加上这一句衍文呢?其中的关键就在「两个人」这两字上了。两个「个」字,岂不就是「竹」字?这张字条,那是竹逸先生送给他的了。

宓飞虹看他没作声,接着道:“兄弟看到这张字条,就去找老弟,老弟出巡去了,直到此时才找到老弟你如果知道小女下落,务请赐告。”

唐纪中心知竹逸先生送字条给宓飞虹,必有深意,因此想对他多了解一点。一面把纸条递还宓飞虹,一面说道:“副座垂询,在下自当奉告,只是有一点,还望副座先能说清楚才好,当时副座怎么会和令媛失散的呢?”

“唉。”宓飞虹轻轻叹了一声,看了唐纪中一眼,欲言又止,终于说道:“二十年前……”他似有顾虑,口气又停顿下来。

唐纪中又道:“副座但说无妨,在下决不会告诉任何人的。”

宓飞虹点点头,续道:“在下那时已经五十出头,但还是单身一人,就在那年在下路经徂徕,忽然病例。这病来得十分突然,差幸在山下遇到打猎的姐弟,把兄弟扶到他家中,这姐弟二人伺候汤药,照顾得无微不至,兄弟病势才渐有起色,他姐姐那时才二十四岁,,坚持要给兄弟作妻小,兄弟虽觉年纪大了她一大把,恐齐大非耦,但兄弟这条命是人家救的,情难推辞,就这样草草成婚,她就是小女的娘……”

唐纪中问道:“后来呢?”

“唉。”宓飞虹眼中湿润了,凄苦地道:“老弟恐怕决想不到,蕙娘原来是白衣圣教门下,她那弟弟当然也不是真的兄弟,他们是奉命来笼络兄弟的,因为兄弟在江湖上,被人号称飞虹剑客,还薄有虚名……”

唐纪中惊奇道:“会有这种事?”

宓飞虹看了他一眼,心想:“难道你妻子霍如玉真是霍五的侄女?不是因为你的性命掌握在白衣圣教里,你爹会上钩吗?”这话当然没说出来,只是点点头,续道:“蕙娘嫁给兄弟之后,曾劝兄弟投效白衣圣教,但被兄弟拒绝了。直到第二年,她怀了身孕,她曾暗中告诉兄弟,教主因她未能达成任务,已经责怪下来,要她回去。兄弟和她商量之下,就决定及早离去,在晚餐时候,兄弟出其不意制住了她兄弟的穴道,夤夜上路,直到安徽六合,才定居下来,却没想到三个月之后,蕙娘无故失踪,从此杳无消息……”

唐纪中问道:“那么副座怎么会知道尊夫人生了令援呢?”

宓飞虹凄然道:“自从搬到六合,蕙娘始终提心吊胆,怕教主派人追缉,曾不止一次和兄弟说过,不论她生男生女,都会取名飞虹,这样兄弟就容易找得到了,兄弟十一年中走遍天涯,也从没遇上一个叫飞虹的人。后来遇上了秦总管,才听他说出蕙娘产后去世,留下一个女孩,教中照顾得很好,只要兄弟肯担任碧落山庄的副总管,他保证咱们父女可以团聚,兄弟为了小女,才答应下来的了。”

唐纪中道:“副座身为副总管,怎么会……”

“唉……老弟总该知道……”宓飞虹目光一瞥小天井,才道:“咱们这里,只是白衣圣教的外围而已,真正教中核心并不在此,兄弟这副总管算得什么?”说到这里,抬目问道:“老弟,兄弟已经坦诚相告了,老弟是否见过小女,知不知道她现在何处?”

唐纪中心中暗道:“他女儿飞虹明明就在这里,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,可见白衣圣教贼人连自己人都守风如瓶,一点消息都不肯泄露了。竹逸先生送他这封密函,那是有意要自己策反他了。”心念转动,一面点头道:“在下确曾见过一个叫飞虹的姑娘……”

宓飞虹神情激动,没待唐纪中说下去,就一把抓住他手腕,急急问道:“老弟,小女她……在那里?”

唐纪中微微地攒了一下眉,说道:“这个……”故作沉吟地问道:“副座只是想见她一面,还是……”

“兄弟自然想见她一面了。”宓飞虹急道:“当然最好是能够父女团聚了。”

“这个恐怕不容易。”唐纪中忽然压低声音说道:“副座请想想看,他们如果有心让你们父女团聚,副座已经担任了副总管,早就该让你们团聚了,何用一直都不肯告诉你?这一道理,副座应该懂吧?”

“我懂。”宓飞虹气愤地道:“因为小女在他们手里,可以作为人质,不怕我不服从他们。”

“对了。”唐纪中点头道:“譬如在下,被他们做了手脚,不怕家父不归顺他们,家父归顺了他们,四川唐门就有一半捏在他们手掌心里了。”

宓飞虹看着他,微微地点了一下头,说道:“老弟只要告诉兄弟,小女在那里,兄弟就是拼了这条老命,也要……”

唐纪中没待他说下去,就接口道:“把令媛救出去,对不?”宓飞虹脸色为之一变。

唐纪中不待他开口,忽然笑了笑,道:“副座既然对在下推心置腹,说出心里的话来,在下也可以据实奉告,他们虽然在在下身上下了某种奇毒,必须按时服用他们的解药,但其实……”

宓飞虹问道:“其实怎么样?”

唐纪中得意地笑道:“在下身上奇毒,早就解了。”

宓飞虹目光奇异,问道:“老弟……”

唐纪中摆了一下手,说道:“副座真有决心,救出令媛,也并不是难事。”

宓飞虹眼睛一亮,矍然道:“老弟有办法?小……小女究在何处?”

唐纪中道:“这个副座不用多问,只要副座下定决心,在下保证可以使副座父女团圆的。”

宓飞虹道:“老弟你真能使兄弟父女团圆,兄弟就是粉身碎骨,也决不皱眉,不过老弟有何妙计,能否见告?”

“这个目前还不能说。”唐纪中道:“副座暂时且忍耐,俟在下今晚见过一个人之后,一定有好消息奉告的。”他今晚和楚琬有约,想和她商量,如何能把飞虹救出来。

宓飞虹左手一举,右手衣袖也跟着飞起,作了个抱拳姿势,说道:“果如老弟所言,大德不言谢,今后老弟如需兄弟协助之处,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。”

唐纪中欣然道:“一言为定。”

“一言为定。”宓飞虹举起手掌,和唐纪中互击一掌,然后说道:“兄弟今晚听候老弟的佳音,多多费神,兄弟告退。”说完,再次飞起衣袖,抱了抱拳,就举步往外行去。

唐纪中心里暗暗高兴,说服了宓飞虹,等于把「黑衣卫」全说服了。目送宓飞虹走后,迅速取出秦皓给自己的密柬,撕开封口,抽出一张字条,低头看了一眼,不由得怔住了。原来字条上写着:“今晚二更,命全体神武队守卫三官庙四周,任何人均不得出入,否则一律格杀勿论。”下面另有五个字:“行宫紧急令。”

这是怎么一回事呢?难道今晚会发生什么意外。他随手把密柬塞入怀中,急于找卞药师研究这一突如其来的紧急密令,立即举步朝外行去。派出去巡逻的神武队武师的午餐,是由专从选出去的,他们都不用回到三官庙进餐的。

唐纪中出了三官庙,向西行去,不过数里,就在一棵大树下遇上了卞药师(乔装李天群的),和赤煞西门渊。唐纪中朝西门渊略一抱拳,说道:“西门前辈请到五丈外守护,以防有人来窥伺。”西门渊闻言,立即举步朝五丈外走去。

卞药师没待唐纪中开口,就压低声音说道:“总舵有紧急命令来了,决定今晚对白衣圣教行宫采取行动。”

唐纪中道:“今晚就要行动?”

卞药师点点头道:“总舵接到老弟的报告,认为余无天是匪教的重要人物,在他疗伤期间,骤出不意,才能一鼓荡平,等他伤势好了,此人狡猾如狐,就会被他再次漏网。”

唐纪中点点头,问道:“晚辈可有什么差遣吗?”

“有,这一行动,当然少不了老弟。”

卞药师含笑道:“老弟的任务有两件,第一,今晚二更,你要神武队全体出动,围住三官庙四周,不得放任何人离开三官庙,否则格杀毋论,然后你可把神武队的指挥银哨,交给南宫前辈……”唐纪中听得不由一怔,总舵这道紧急命令,岂不和秦皓交给自己的密柬——行宫命令一样,这是怎么一回事呢?

卞药师接着道:“第二,你和丁姑娘(霍如玉)可赶去五虎岭,和总舵的人会合。”

唐纪中抬目道:“药师前辈,这事情有些古怪。”

卞药师「哦」了一声,注目问道:“老弟还发现了什么?”

唐纪中就把秦皓交给自己的密令,也要自己二更以后率同神武队守护三官庙四周,不准任何人出入,说了一遍。接着说道:“这和咱们的计划不谋而合,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发生。”

卞药师微笑道:“老弟将计就计,那不是正好吗?”唐纪中眼看卞药师听自己说完,毫无错愕之色,心中暗自感到奇怪,接着又把唐世良认出自己两人的行藏,以及宓飞虹和自己密谈的一席话,也说了出来。

卞药师颔首道:“唐世良果然老奸巨猾,你已经点了他的穴道,那就随他去好了,至于宓飞虹他手下有三十六名黑衣卫,都是久经训练的武士,个个都有极高的武功,力量不可忽视,如能为我所用,那就更好了。”

唐纪中道:“晚辈只要和楚姑娘见面后。能够先把飞虹姑娘救出来,让他们父女见了面,这一点大概就没问题了。”

卞药师点头道:“如此就好。”

唐纪中匆匆赶回三官庙,一脚来至西院,刚跨进院门,就看到霍如玉一个人站在小天井一排花架子前面,正在欣赏着盛开的盆栽花木。唐纪中叫道:“如玉,爹醒了没有?”

这座院子里有四间房,住的是秦皓、宓飞虹、唐世良、戚继祖四人,戚继祖在塔林失陷,没回来。现在还住着三个人,他自然要这样问话,才不至让人听了起疑。霍如玉道:“爹醉得很厉害,方才又要热茶,又要热面巾,刚平静下来,已经睡着了呢。”

唐纪中道:“反正没什么事,让他老人家多睡一会儿好了。”站在天井里,有人进出,可以一眼看得到,说话也不虑被人窃听。

唐纪中走近过去,和她并肩站定,装作欣赏花木,把卞药师说的话,悄悄地说了一遍。霍如玉举手掠掠鬓发,低声道:“你托楚琬去查卞药姑的下落,和她约了什么时候?”

唐纪中道:“本来和她约在二更以后。”

霍如玉道:“如今又有飞虹的事,要和她商量,总管又要你率领神武队出发,时间都挤在一起,那怎么办?”

唐纪中道:“不要紧,不过稍为匆忙了一点。”

霍如玉道:“我去找楚琬,你看可好。”

唐纪中道:“不妥,你本来是她师妹,去找她没什么不对,但你现在是霍如玉,找她就不方便了,今晚行动,极端机密,万一稍露出破绽,就会影响大局。”

霍如玉道:“可惜我们对霍如玉的身份了解不够,依我猜想,霍如玉可能也是楚琬的师妹。”

“可能的事情,还是谨慎些好。”唐纪中道:“我已经仔细想过了,二更以后,事情虽然多,我们只要早些出发,还是可以应付得过来。”看了她一眼,又道:“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唐世良,你要千万小心,不能让人家给看出来了。”

霍如玉道:“他喝醉了酒,睡熟了,不会有人起疑的。”接着轻「哦」了一声,又道:“你说晚餐之后,我们早些出发,有一件事,你必须先要妥善安排才行。”

唐纪中口问道:“什么事?”

霍如玉偏头说道:“南宫老人不是认为宁胜天一伙人很可能有问题,既然他们可能有问题,今晚你分配他们任务的时候,最好把他们个别隔离开来,这样就不怕他们出花样了。”

唐纪中口里不觉「噢」了一声,欣喜地道:“幸亏贤妻提醒了我,你真是我的贤内助。”

霍如玉粉脸一红,轻啐道:“你又……”又什么,她羞得说不下去,但心里却有着一丝温馨的甜意。

天色很快就昏暗下来了中间客堂里已经点燃了灯烛,桌上也摆好了酒菜。本来在这里一起进餐的有四个人,唐世良、戚继祖,和唐纪中夫妇。今晚唐世良酒醉未醒,吃饭的却只有唐纪中和霍如玉两人。两人因今晚有事,所以吃得很快。饭后,当差的汉子替两人送上了香茗。

唐纪中拿起茶盏,只喝了一口,就放回几上,就待站起身来。霍如玉看了他一眼,笑道:“瞧你,坐立不安的样子,现在还早着呢,人家这时候还没吃饭哩。”她口中的「人家」,当然是指楚琬了。

唐纪中脸上微微一热,说道:“你想到哪里去了?马上就是初更了,我总得先把人手调配好了,带出去才成。”

“那也不用这么急。”霍如玉柔声道:“把这盏茶喝完了,再出去不迟。”唐纪中只好再捧起茶盏来,轻轻喝着。

霍如玉嫣然一笑道:“这茶叶还不错吧?”

唐纪中道:“很好。”

霍如玉低笑道:“你方才匆匆地吃了两碗饭,就像狼吞虎咽一般,我还以为你茶饭都无心了呢。”

“好哇。”唐纪中放下茶盏道:“原来你是在绕着弯子挖苦我。”

霍如玉娇笑道:“难道我说得不对?”

正说之间,唐纪中忽然一扬手,道:“有人来了。”霍如玉知道他内功精纯,耳朵特别敏锐,举目往外看去,还不见人影。

唐纪中道:“还在院子外呢。”

过没多久,只听一个娇脆的声音在廊前叫道:“唐领队在吗?”

唐纪中道:“进来。”

「是」那娇脆的声音应了一声,从门外走进一个绿衣小婢,说道:“小婢见过唐领队、唐少夫人。”

唐纪中看到她,心头不禁一喜,忙道:“是小红姑娘。”一面急忙朝霍如玉道:“如玉,她叫小红,就是飞虹。”

飞虹听得一怔,望望两人,娇声说道:“小婢早就不叫飞虹了。”

唐纪中问道:“小红姑娘来找在下,有什么事吗?”

飞虹道:“小婢是奉总管之命,来请唐领队的。”

唐纪中问道:“秦总管现在哪里?”

飞虹垂首道:“总管说,有机密之事奉商,所以要小婢前来相请,由小婢领唐领队去。”

霍如玉听得觉得蹊跷,自然并不放心,问道:“就请他一个人吗?”

飞虹道:“总管曾有交代,如果唐少夫人不放心的话,也可以一起去。”

霍如玉望着唐纪中道: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唐纪中点点头道:“好吧。”

两人站起身,飞虹躬身一礼,说道:“小婢领路。”转身便往外行去,她没再作声,走出三官庙,循着山径向右,一路上只是低头疾走。

现在已经来至一座小山峰的脚下,飞虹依然没有停步,脚尖点地,轻快地朝小山峰上掠去。唐纪中和霍如玉互望了一眼,因为这里正是和楚琬约的地点,如今秦皓也约自己两人到这里来,究竟有什么事呢?登上峰顶,六角小亭前面伫立着一个人,一个长发披肩的绿衣丽人。

霍如玉骤睹此人,差点叫出「大姐」来。这绿衣人正是楚琬。她看到飞虹领着唐纪中、霍如玉上来,立即迎了过来,含笑道:“唐纪中、唐大嫂来了,快请亭子里坐。”

唐纪中心想:“原来是她约自己两人来的。”一面抱拳说道:“楚姑娘也在这里?”这句话带着探询的口气。霍如玉给大姐这声「唐大嫂」叫得双颊飞红,没作声。

楚畹含笑道:“我也是秦总管约来的,他刚走,说还有一件急事待办,贤伉俪来了,就在亭子里稍候。”

三人相偕走进亭子,各自在石凳上落坐。飞虹不待吩咐,取起盘中茶壶,和三个茶杯,给三人倒好了茶,说道:“大小姐、唐领队、唐少夫人请用茶。”她垂手站到边上。

楚琬纤手端起茶杯,一双俏眼看着两人含笑道:“贤伉俪请。”

霍如玉被她又是「唐大嫂」又是「贤伉俪」,叫得又羞又急,心想:“好啊,我也要还你两句才好。”一面随手拿起茶杯,说道:“谢谢大小姐,小妹听说大小姐有了意中人,还是一位文武双全,风流潇洒的少年公子,不知可有其事?”

楚琬被她蓦地一问,不禁被问得粉脸通红,轻轻地啐道:“唐大嫂,你是听谁说的呢?”

霍如玉看她羞窘模样,心里暗暗地高兴,披了披嘴,说道:“小妹是听纪中说的。”唐纪中坐在她们师姐妹两人中间,甚是感到尴尬。

“对了。”楚琬忽然展齿笑了,秋波一横,朝唐纪中看了一眼,忍着笑道:“我方才听秦总管说,是唐领队亲口告诉他的,唐大嫂有喜了,我还没向二位恭贺呢。”话说出来了,粉脸也随着蓦地飞红了。

这话说得霍如玉大羞,娇急道:“你……”底下的话还没出口,峰顶已出现了一条人影,迅快地朝亭子走来。

今晚月色甚明,照在地上,就像铺了一层轻霜。三人目光一抬,就可以看清来人的面貌。楚琬奇道:“会是宓副总管。”

宓飞虹走近亭子,才看到亭中坐着的三个人,也似乎微微一怔,连忙左手一举,行了一礼,道:“大小姐、唐老弟、少夫人都在这里。”

唐纪中眼看宓飞虹赶了来,正好飞虹也在场,这是最好的机会了,他心中正在盘算着如何开口才好?楚琬问道:“宓副总管有什么事吗?”

宓飞虹道:“兄弟刚才在庙门前遇见秦总管,他交给兄弟一封密柬,托兄弟送交大小姐亲拆。”

楚琬听得奇道:“他刚刚下山,怎么又要你给我送密柬来呢?”

接着又问道:“密柬呢?”宓飞虹走入亭子,从怀中取出一封密柬,递了过来。

唐纪中道:“副座请坐。”

飞虹立即过来倒了一杯茶,送到宓飞虹面前,说道:“宓副总管,请用茶。”

宓飞虹含笑道:“多谢姑娘。”

楚琬撕开密柬封口,抽出一张信笺,只看了一眼,就宛眉微微一横,说道:“秦总管这是什么意思?”

霍如玉问道:“他密柬上怎么说呢?”这话本该是唐纪中问的,但此时他的身份只是神武队领队,而霍如玉却是楚琬师妹,所以由霍如玉问了出来。

楚琬把手中密柬朝唐纪中递来,说道:“你看。”

唐纪中低头看去,只见纸上写着:“促成父女团聚,善莫大焉。”这下看得他心中大感惊疑不止,秦皓把楚琬、飞虹和自己两人约到这里来,又约了宓飞虹,这是他有意巧为安排的了。他到底是敌是友呢?他立即脸含微笑,说道:“秦总管这封密柬,只有在下看得懂。”

楚琬偏过头来,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,含情脉脉的看着他,问道:“那你说,这密柬上写的是什么意思呢?”

唐纪中忽然站了起来,朝宓飞虹拱拱手,笑道:“恭喜副座,这虽是秦总管的苦心安排,在下也总算可以向副座有个交代了。”

宓飞虹虽然听得出唐纪中话中的口气来,但还是出口问道:“唐老弟,你的意思是说……”

楚琬问道:“你们在说什么呢?”

唐世中道:“这件事说来话长。”拉着宓飞虹一同落座,说道:“副座且请坐下来。”一面又朝飞虹招招手,道:“小红姑娘,你过来。”飞虹闻言,立即趋步过来。

她问道:“唐领队,有什么事?”这时霍如王已经附着楚琬的耳朵低声说着。

唐纪中抬头问道:“小红姑娘,你今年几岁?”

飞虹姑娘给他问得一下羞红了脸,低垂粉颈,幽幽地说道:“小婢……今年……十七岁……”宓飞虹已有听觉,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飞虹直瞧。

唐纪中又道:“小红姑娘,你原来的名字不是叫小红,是到这里才改了名的,对不?你说出来给大家听听,原先叫什么名字?”

飞虹涨红了脸,说道:“唐领队不是已经知道了吗?”

唐纪中说道:“就是因为在下已经知道了,所以才要姑娘说出来,这件事关系着姑娘的身世。”

飞虹姑娘不甚娇羞道:“好嘛。”她低垂着头,又道:“小婢本来叫飞虹,十岁那年,张嬷嬷领着小婢到碧落山庄去,因为小婢的名字和宓副总管相同,才改叫小红……”

窃飞虹激动得站起身来,一把抓住了飞虹的手,目含着泪光,说道:“你真是我的女儿,这十七年来,为父到处都在找你,天可见怜,咱们父女总算见而了。”

飞虹睁大了双目,怯生生地道:“宓……宓副总管……”

唐纪中道:“小红姑娘,宓副总管就是你失散多年的生身之父,不会错了,你还不快和宓副总管相认?”

楚琬也道:“小红,唐领队说得极是,而且今晚之事,是秦总管一手安排的,你看这是秦总管要宓副总管带来给我的密柬。秦总管他就是要我协助你们父女团聚,所以宓剐总骨是你的生身之父,是绝对不会错的了。”

小红直到此时,才扑跪在地上,哭着叫道:“爹,女儿不孝,一直不知道你老人家,就是我爹,爹,我娘呢?”

宓飞虹更是心情激动,老泪纵横的把飞虹拉入怀里,说道:“乖女儿,爹对不起你,更对不起你娘,十七年来,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。你娘……你娘……她……她……”她生下你就过世了,这世上,你就是爹唯一的亲人了这是感人的场面。宓飞虹父女抱头落泪。楚琬和霍如玉也陪着在拭泪。

唐纪中抬头看看天色,就以「传音入密」朝楚琬道:“琬妹,今晚二更,神武队奉命守护三官庙四周,不准任何人出入,你负责内巡,不可要他们外出。”

楚琬听得一怔,也以「传音入密」问道:“这是谁下的命令?”

唐纪中道:“是秦总管传达下来行宫的紧急命令。”

楚琬疑信参半,问道:“是不是你们有什么行动?”

唐纪中道:“在下接到总舵的命令,今晚要去对付行宫,这里神武队的指挥交由义父南宫老人负责。”

“奇怪。”楚琬攒着双眉,说道:“行宫的命令,怎么会和你们总舵的行动不谋而合的呢?”

唐纪中道:“这个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
楚琬关切地问:“会不会有什么不妥?”「不妥」就是说会不会是陷阱?她不好明说。

唐纪中道:“不会的,你只管放心好了。”

楚琬道:“要不要我协助呢?”

唐纪中说道:“不用了,你是内巡,走开了会引起他们注意的。”

楚琬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那你要多小心些。”

唐纪中点点头道:“我会的。”说着站起身,朝宓飞虹抱抱拳道:“副座父女重逢,可喜可贺,在下尚有要事在身,要先走一步了,不过在下有几句话,要和副座单独一谈。”

宓飞虹连忙应道:“唐老弟有何见教?”

唐纪中举步走出石亭,眼看宓飞虹果然跟了过来,这就低声地问道:“副座如今有什么打算?”

宓飞虹道:“兄弟准备带着小女离开此地,老弟以为如何?”

“只怕不成。”唐纪中道:“本教势力遍布江湖,副座这一走,他们会放过你吗?这样一来,你们父女就会水无安宁之日。”

宓飞虹听得木然道:“那该怎么办呢?”

唐纪中说道:“今晚你且把飞虹姑娘留在大小姐的身边,过了今晚,副座就可以把令援带走了。”

宓飞虹道:“唐老弟,今晚有什么事吗?”他不愧是个老江湖,唐纪中的口风,他约略地听出了几分。

唐纪中脚下一停,忽然转过身来。他两道神光湛湛的眼睛,直逼着宓飞虹,说道:“副座在下午说过的话,还算不算数呢?”

宓飞虹和他眼神一对,心头不禁猛然地一惊,暗暗地忖道:“难道他不是唐纪中?”一面忙道:“兄弟说过的话,自然算数,兄弟……”

唐纪中不待他说下去,截住道:“副座统率黑衣卫,才能自保,今晚只要约束属下,不准外出,就可无事。”

宓飞虹道:“老弟之意,是要兄弟率领黑衣卫严守中立了?”

唐纪中笑了笑,道:“副座明白就好。”一面朝霍如玉招招手,道:“如玉,我们得走了。”霍如玉答应一声,和他双双下山而去。

宓飞虹虽然不清楚唐纪中要自己率领的黑衣卫今晚严守「中立」,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变故呢?但他可以看得出来,秦皓、楚琬、唐纪中三人,早已互通声气,联结在一起了。试想三官庙的实力,一共只有三支武力:一支是楚琬负责的内巡,一支是由唐纪中率领的神武队,一支是自己率领的黑衣卫。唐纪中要自己严守「中立」,那么神武队和内巡可能会有举动了?他们三人联手,是倒「老夫人」呢?还是……

他不用多想,唐纪中说得对,自己统率黑衣卫,有力量才能自保,这就朝楚琬单掌当胸,躬身道:“在下今晚还有任务,小女就暂时留在大小姐身边,有大小姐保护,在下就可以放心了。”

楚琬道:“这是唐纪中教你的了,好吧!你把小红留在我这里,你快去吧。”










第五五章深入虎穴

唐纪中、霍如玉两人赶去西首僧寮,神武队的人,因为没有领队发令,所以他们都坐在卧室里待命。唐纪中取出银哨,要大家跟他出发,一行人随着他出了三官庙。唐纪中取出密柬说道:“诸位前辈,本队今晚奉命守护三官庙,这是上面交下来的特别任务。现在请诸位前辈听清楚了,咱们把三官庙的前、后、左、右,共分为八个方向。那就是东、南、西、北、东南、东北、西南、西北,每一个方向,由两位前辈负责,在下按人数分配如下,请大家注意了。”

“正东方:万青峰、柴一控,东南方:李天群、崔介夫;正南方:邢铿、宁胜天;西南方:金赞廷、章守勒;正西方:霍天柱、娄通;西北方:陆其昌、敖六;正北方:莫奇龄、霍五。另外南宫望、西门渊、何津航(金鼠)三位随同在下夫妇,及时支援各处。从现在起,直到收令为止,三官庙四周,不得放任何人出人,一经发现,格杀毋论,诸位前辈都明白了吧?那就请各自到指定的方位去吧。”他话声一落,轻轻吹了一下银哨,所有的人立时散了开来,纷纷地纵身掠起,朝自己分配的方向掠去。

留下的只有南宫老人和赤煞西门渊、何津航(金鼠)三人。唐纪中把银哨交给南宫老人,一面朝西门渊道:“西门前辈,你和南宫前辈一起,负责总巡,一切均须听南宫前辈调度。”赤煞西门渊点了点头。

唐纪中接着以「传音入密」朝南宫老人说道:“义父,孩儿和丁姑娘奉命赶去五虎岭,这里就交给义父了。”

南宫老人领首道:“你们快去吧。”

唐纪中又道:“还有宓飞虹率领的黑衣卫,孩儿已和他约定,要他约束属下,不准外出,他答应严守中立,楚琬负责内巡,也不会到庙外来的。

南宫老人道:“老夫已经知道了,你们快走吧。”

唐纪中回头道:“何津航,你随我到各处去走走。”说完,就和霍如玉一起朝北首掠去。

何津航答应一声,跟着两人身后就走。赶到五虎岭,还不到二更时分。唐纪中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冀的面具,仰首吁了一口气,说道:“现在总算可以还我面目了。”

霍如玉也跟着揭下面具,娇笑道:“我也一样。”他们当然就是上官靖和丁瑶了。

金鼠摸摸脸上,说道:“可惜在下这张脸皮,是剥不下来的。”他是竹逸先生给他易的容。

上官靖说道:“此间事了,咱们还要回去呢,金兄自然还要扮演下去了。”正说之间,只见一条人影,宛如天际流星,划空飞掠而来。

丁瑶「咦」道:“这人好快身法,大哥,快看,那是谁呢?”

上官靖道:“除了沈姐姐,别人哪有浮光掠影的身法?”话声甫落,那条人影已经掠到岭下。

上官靖急忙迎了上去,喜道:“果然是雪姐姐呢?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呢?”

沈雪姑被他这声口气亲密的「雪姐姐」,叫得不禁脸上微红,身形一停,低声道:“我们快些走吧,今晚这一行动,你是最重要的向导,后面的人,都是跟着你行动,伯母不放心,所以特地要我赶来的。”

丁瑶催道:“那就快些走了。”四人立即往北奔去,金鼠在沿途留下了记号。

奔行之中,上官靖问道:“总舵的人是不是都来了?”

沈雪姑道:“不但总舵的人都来了,少林寺还出动了四位大师,和两座罗汉阵,另外有几位助阵的人。像武当青石道长、唐门掌门人唐世贤、衡山派飞云道长、岭南离火门的罗道长等人,都是听到少林寺有警,自动赶来的。”

这时已经二更天了,本来明亮的月色,渐渐的被乌云所掩没,四野的山岭起伏,树林深森,就更显得一片黝黑。上官靖伸手一指前面的山岭,说道:“三间茅舍,就在那座山岭的山麓之间。”

沈雪姑道:“你不是说茅屋里只有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少女吗?我们先制住这两个人,占据茅屋,那是最好了。”

上官靖道:“这一老一少,武功稀松得很。”

沈雪姑道:“也许她们昨夜只是一时凑手不及,魔教老巢所在,派在下面的人,不可能如此易与,我们还是小心些好。”茅舍渐渐接近了。

上官靖伸手取出面具,覆到脸上,说道:“还是由小弟领先,说是从三官庙一路巡查过来的,这样就可免得那老婆子起疑,就容易下手了。”

沈雪姑道:“这样也好。”

丁瑶道:“我也要戴上面具吗?”

上官靖道:“你不戴没关系,只要跟在我后面就好。”

当下由上官靖为首,走在前面,沈雪姑、丁瑶、金鼠三人在他身后,疾快地走近茅屋。茅屋中住的是农家,二更天了,自然早已没灯火了。上官靖在竹篱门口停住,右手一抬,说道:“何津航,你上去看看,屋中有人吗?”

金鼠走入竹篱,来至茅檐之下,正待用手叩,发现两扇柴扉只是虚掩着,伸手推,呀然开启,他举步走入堂屋,站定下来,大声道:“屋里有人吗?”屋中仍然没人答应。

上官靖心中暗暗奇怪,跟着走入,朝左首厢房走去,定睛一瞧,木床上躺卧着一个灰布衣衫的老婆子,定着双目,一动不动,看她神情,似被人点了穴道,一时大为纳闷,忖道:“她是被什么人制住的呢?”

目光一动,发现老婆子身边,还放着一堆东西,走近床前,才看清楚,原来是一张面具和一堆花白假发。拿起面具一看,竟和灰衣老妇的面貌一般无二。上官靖不禁笑了,暗暗地忖道:“原来是竹逸先生已经来过了,这老婆子是他给制住的。”

只听房门口响起丁瑶的声音,叫道:“大哥,右厢房的少女已经被人制住了。”

上官靖道:“她身边是不是有一张面具?”

“是啊。”丁瑶道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
上官靖道:“这里也留下一张面具。”

沈雪姑走了进来,说道:“看来刘前辈已经来了,堂屋木桌上,还有一盒易容的药物,瑶妹,来,你把这张面具戴上了。”随手把一张面具递了过来。

丁瑶接过面具。问道:“大姐要我改扮那丫头吗?”

沈雪姑说道:“这是刘老前辈的意思,不然,他留下了这张面具干什么呢?”

丁瑶道:“大姐那是要改扮这老婆子了?”

沈雪姑笑道:“刘前辈此举,必有他的深意,你快去把她衣衫脱下来,穿到身上就行,动作要快些。”

她也走近木床,迅快脱下老婆子衣衫,穿到身上,然后戴上花白假发,再把面具覆到脸上,伸手拉过了一条棉被,盖在老婆子的身上,放下了布帐,回身走出。上官靖在她穿衣服的时候,已经退出左厢,回到了堂屋里,果见桌上放着一只小木匣,那是竹逸先生的易容箱,心中暗道:“刘前辈已经临时在两张面具上易了容,还要留下易容木匣作甚,难道还要自己改扮什么人吗?”

沈雪姑回到堂上,说道:“靖弟,你看我像不像?”

上官靖回过身去,打量着她,缓缓地说道:“面貌、衣衫,自然是很像了,只是声音有点不对。”

沈雪姑笑道:“我这是和你在说话,这几天,我们几个人都跟刘前辈学了一手,不信你听听就知道了。”接着就变成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,说道:“年轻人,你现在相信了吧?”

上官靖点点头道:“现在差不多了。说话之时,丁瑶也在右厢房走出,正待开口。

沈雪姑轻嘘了一声,道:“有人来了。”

丁瑶低声道:“金鼠呢?”

上官靖笑道:“你不用替他担心,唔,是从后面来的,大概有七、八个人呢。”只听几个人的脚步声走近后门便已停住了。

只有一个人大步地走了进来,上官靖早已取起桌上易容木匣,一下闯入左首厢房。沈雪姑也朝丁瑶轻轻推了一把,以「传音入密」说道:“你也回到房里去,这里我会应付的。”

接着只听那人叫道:“巴大娘,你睡了吗?”

上官靖听他口音,正是昨晚巡山的「二师兄」,这就以「传音入密」朝沈雪姑道:“来人是他们二师兄,昨晚巡山的就是他。”

沈雪姑学着苍老的声音接口道:“老婆子睡了刚起来,方才三官庙的人巡夜,居然巡到这里来了。”擦地一声,打着火媒,点起了桌上的油灯。

那二师兄手持折扇,已从厨房中走出,哼道:“大师姐怎么会要人到这里来的?”

上官靖听得心中一动,暗道:“他口中的大师姐,大概就是假冒娘的管玲玲了。”

沈雪姑道:“那可能不是大姑娘的意思,是那小子自作主张巡了过来的。”一面用衣袖拂着木椅,陪笑道:“二公子请坐。”

二师兄冷漠的道:“巴大娘不用客气,你们可曾露了身份?”

沈雪姑笑道:“老婆子怎么连这点都会不懂?只说咱们是祖孙二个,没别的人了,那小子信以为真,就带着人走了。”

二师兄一手摇着折扇,问道:“四师妹呢?睡了吗?”

丁瑶在右厢应道:“谁说小妹睡了?”她像一阵风般,从房中走出。

二师兄看到她,冷漠的脸上,立时有了笑意,迎着她道:“这里没事就好,愚兄也可以放心了。”

丁瑶问道:“二师兄怎么会来的呢?”

二师兄哼道:“都是秦皓,他告诉愚兄,山下似有三、四条人影奔行而来,愚兄不放心,才下来看看的。其实,如果发现不对,你们也会拉动警铃的,警铃不响,自然不会有什么事的,愚兄这是关心你。”他们还有警铃。

沈雪姑听出这个二师兄对四师妹特别关心,就暗暗地朝丁瑶使了一个眼色。丁瑶立时会意,朝二师兄嫣然一笑道:“二师兄我有一件东西给你看……”

二师兄含笑道:“你给我看什么……”沈雪姑等他转过身去,骤出不意,一指点在他「灵台穴」上。二师兄话声未落,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,立被制使了穴道。

丁瑶双手把他扶住,故意笑道:“你随我来。”这话当然是说给后门外站着的几个人听的。

沈雪姑和她二人挟起二师兄,迅快走入左厢房,以「传音入密」说道:“靖弟,快些改扮了。”

上官靖矍然道:“要小弟改扮他吗?”

沈雪姑道:“刘前辈留下的易容木盒,就是这个意思了。”

上官靖道:“好吧。”他迅速脱下自己长衫,穿上了二师兄的男衫,再朝他怀中一摸,取出一块系着红绳的钟形金牌。

另外左首还有一个革囊,内分两层,外面一层有一只鹿皮手套,和一个扁形的药瓶。里面一层却是比米粒还小的铁沙,色呈墨绿,一看就知是淬过奇毒的暗器,那么扁形的药瓶中该是解药无疑了。上官靖把自己的长衫折好,放人革囊之中,再把自己长剑(青阳剑)束在长衫里面的腰际,然后把二师兄放到床上,取起他的折扇,刚走出堂屋。

只见金鼠从屋外闪了进来,悄声道:“李姑娘等八位奉命赶来,现在隐身二十丈外,这是李姑娘带来竹逸先生的字条,请上官少侠看了依计行事。”说完,立即塞过一张纸条。

上官靖接过纸条,打开一瞧,上面写道:“老弟改扮之后,可制住随行八名道士,以小云八人易之,阅后毁去。”上官靖把纸条给沈雪姑看了,就双手一搓,化作一篷粉屑。

沈雪姑以「传音入密」说道:“你要他们进来,我帮你动手。”说完,身形一闪,悄无声息地朝厨房闪去。

上官靖学着二师兄的声音,回头朝屋后叫道:“你们进来。”屋后八个灰衣道土果然鱼贯从厨房走出。

沈雪姑隐身在厨房暗陬,从最后一个下手。她发指无声,出手奇快,走在后面的人,在毫无防备之下,自然很快的就被制使了穴道,走在前面的人自然更一无所知了。上官靖看他们走出来的只有四个,心知后面四人已被沈姐姐制住了,心中暗暗佩服她出手之快,一面「咦」道:“你们还有四个呢,怎么不出来?”那走出来的四个灰衣道士闻言一怔,不约而同的朝里首望去。

上官靖那还怠慢,出其不意,双手齐发,一连制住了两个。沈雪姑却在此进突然现身,振腕一指,又制住了一人。上官靖故意大喝一声:“什么人?”闪身扑入,从第三个道士身边掠过之际,右手扬处,也点了他的穴道。

上官靖眼看八个灰衣道士,沈雪姑一下制住了五个,自己只制住三个,不觉笑道:“雪姐姐出手之快,小弟当真自叹不如。”

沈雪姑笑了笑道:“我是在暗处,容易下手,你在明处,能制住他们三个,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。”

丁瑶道:“如果换了我,只怕一个也制不住呢。”金鼠走到门口,晃亮火折子,划了两个圈圈。

只见八个人影已经迅快的飞掠而来,那是李小云、祝小青、孙小乙,和形意门的赵之欣、徐永旭,虎头庄黑豹侯休、金刀门郭勇、永安镖局少镖头罗尚武。李小云悄声问道:“都解决了吗?”

“都制住了。”沈雪姑道:“二妹,快去给他们易容吧。”

李小云说道:“金兄请给我点上灯烛来,不然没看清楚,教我怎么依样划葫芦呢?”

金鼠道:“这里可以点灯吗?”

沈雪姑说道:“我们都已经改扮好了,就算有人来了,也可以应付得了,只是二妹要快些才行。”

祝小青道:“我也会,我可以帮二姐一起来。”

孙小乙抢着道:“我也会。”

祝小青道:“你快易你自己易吧。”孙小乙过去掩上柴门。

金鼠随即晃着火折子,点起灯烛。沈雪姑朝上官靖道:“你去后面守着,别让人闯进来。”上官靖点点头,转身往屋后走去。

不过一刻工夫,李小云等八人都易好了容,也换上了灰布道袍。只是李小云、祝小青两个女孩儿人家,身材较为矮小,穿上道袍,更嫌宽大,好在束上腰带,混在众人之间,一时也看不出来,何况还在深夜里,自然更不容易发觉。于是大家一起动手,把八个道士搬进了右首厢房。

李小云悄悄地走到厨房后门,探首叫道:“大哥,可以了。”

上官靖要赵之欣、徐永旭、侯休、郭勇四人,站到后门口去,才回身走入,朝着沈雪姑问道:“现在该如何了?”

沈雪姑道:“现在离三更还有半个更次,总舵的人还没到齐,咱们就在这里等候消息好了。”

李小云道:“家师临行前,交代过我,今晚二更过后,他老人家会有消息传过来。”

上官靖问道:“刘前辈去了哪里?”

李小云道:“不知道,他老人家昨晚就走的。”

突听屋后传来赵之欣的喝声:“二位请留步。”

接着响起一个女子声音,冷冷地道:“你们竟敢拦我的去路?”

上官靖一下就听出是管巧巧五师姐的声音,急忙朝李小云等四人挥挥手道:“你们快站到前门去。”一面立即闪身往后掠去。

赵之欣道:“这是二公子的命令,没他点头,任何人都不准出入。”

接着另一个娇脆的声音说道:“你知不知我们就是找二师兄来的。”

上官靖呀得又是一怔,忖道:“会是管巧巧?”

这时他正好掠到厨房,急忙含笑道:“五师妹、七师妹找我何事?”

赵之欣出声阻拦,无非是向屋中的人报警而已,上官靖既然已经出声,他自然不再阻拦了。管巧巧哼道:“二师兄好大的架子,没事,我们会来找你吗?”随着话声,两人已缓缓地走入。

上官靖问道:“你们找我究有什么事?”

五师姐冷冷地道:“秦皓从山下回来,曾说获得最机密的消息,昨晚曾来踩盘的沈雪姑,探知本教行宫所在,立即转告了少林寺。少林和尚自然不肯让本教落脚在他们附近,就联络终南五老和附近几个门派,准备对付咱们,所以夫人要我们全体戒备……”

上官靖道:“这个愚兄已经知道了,不然愚兄会带他们到山下来布防?”

沈雪姑跟着走入,含笑道:“五姑娘、七姑娘请到前面坐。”她引着两人往前走去。

五师姐披披嘴道:“我们又不是信使,不该给人家送信来的。”

上官靖听出她的口气,好像是给自己送信来的,这就含笑问道:“五师妹替谁送信给我呢?”

管巧巧道:“还不是秦皓,他说有一条妙计,可以生擒前来觑伺行宫的人,正好遇上我们,就托我们带来一封密函,转交给你。”

上官靖问道:“信呢?”

管巧巧道:“在我这里。”

上官靖道:“那就快给愚兄瞧瞧。”

丁瑶适时从右厢走出,叫道:“七师妹把信给我。”管巧巧知道四师妹和二师兄情投意合,所以二师兄的事,她都要过问,这就把信递了过去。

丁瑶伸手接过,撕开封口,抽出一张字条,只看了一眼,就慌忙塞给上官靖,说道:“还是你看吧。”

上官靖低头看去,字条上只有七个字,那是:“送上柳琼枝一名。”柳琼枝当然就是五师姐了。

上官靖看了,暗暗地笑了,这字条岂非正是竹逸先生写的?目光一抬,望着五师姐笑道:“这张字条和五师妹有关……”

五师姐脸色一沉,哼道:“秦皓写了些什么?”

上官靖随手把字条递了过去,说道:“五师妹自己去看吧。”

五师姐刚伸手接过字条,上官靖闪电般点出一指,制住了她的穴道,一面笑道:“真抱歉,碰上的又是你。”

管巧巧惊奇的望了上官靖一眼,问道:“二师兄,你点了五师姐的穴道?你这是干什么呢?”

上官靖笑道:“愚兄自有道理。”

管巧巧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,一眨不眨地盯着上官靖,脸上忽然流露出惊怖之色,颤声道:“你……”这个「你」字,只有上官靖听得出来,指的已经不是她的,「二师兄」,而是上官靖。她并不是为了五师姐被点住穴道而惊怖,而是为了上官靖改扮成「二师兄」,必有举动,才使她感到惊怖欲绝。

上官靖含笑道: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
管巧巧望望巴大娘(沈雪姑),再看看四师姐(丁瑶),说道:“你们……”她没说下去,但她可以猜得到她们都是假扮的了。她目光再次投到上官靖的脸上,真挚地道:“你不能去,千万不能……”

上官靖笑道:“你不用说了,纵是龙潭虎穴,也非去不可。”

管巧巧身躯一阵颤抖,几乎哭出声来,说道:“你不知道,你去了再也不能活着下来,你……”

沈雪姑道:“不要紧的,只要你肯合作,就不会有多大危险的。”

管巧巧目光注向沈雪姑,说道:“你就是沈姐姐了?”丁瑶听得暗暗奇怪,忖道:“管巧巧好像和大哥、大姐都很熟。”

沈雪姑笑道:“管家妹子,你说对了,上次还多亏你偷到解药,救了不少的人。”

管巧巧脸上一红,幽幽地说道:“小妹只有这些微薄的力量,帮不上什么大忙。”她忽然一把拉住了沈雪姑的手,央求道:“沈姐姐、你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,千万不能,郎寰宫里高手如云,就拿大师兄来说,他比我姐姐要高出很多,教主夫人当然还要高。还有道院里的三位值坛师博,听说最近又敦请了几位教外的仙师,武功还在教主之上,你们人单势薄,怎么能够上去,万一……万一……”她急得一双盈盈秋波中,起了一层雾水,忍不住滚落晶莹如珠的泪水。丁瑶现在明白了,管巧巧对大哥也有一份深挚的儿女之情,哼,大哥真是风流种子,到处留情。

“我们不会人单势孤。”沈雪姑略作沉吟,忽然举手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,也迅快地脱下巴大娘的蓝布衣裙,朝丁瑶道:“瑶妹,快叫金鼠传信,叫刘媒婆赶来,叫她改扮巴婆子,我和靖弟、管家妹子一起上去。”把面具和蓝布衣裙一起交给了丁瑶,然后回头道:“管家妹子,请你稍候。”一手挟起五师姐朝左首厢房中走去。

丁瑶不敢怠慢,立即跑到门口,告诉金鼠,要他尽快通告刘媒婆赶来。不多一会,沈雪姑已经易容改装,从左厢走出来。管巧巧问道:“上官少侠,你们把五师姐怎样了呢?她和我最好了,你们不能伤害她。”

上官靖道:“不会的,我们只是制住她的穴道而已。”

沈雪姑道:“你五师姐叫柳琼枝,我已经知道了,二师兄、四师姐呢,叫什么名字?”

管巧巧道:“二师兄叫伍致中,外号铁扇夺魂,他的夺命神砂,淬过剧毒,十分的霸道。四师姐叫丁慧珊。”

沈雪姑回头朝丁瑶道:“你记住了。”

刚说到这里,只见刘媒婆已从门外走了进来,笑道:“沈姑娘在找老婆子?”一脚跨进屋采,不由得怔住了,里面的人,她一个也不认得。

沈雪姑忙道:“刘婆婆,我是雪姑呀。”

刘媒婆「哦」了—声,笑道:“原来……难怪……”

沈雪姑嘘道:“刘婆婆,声音轻一些。”

上官靖道:“刘婆婆来得这么快?”

刘媒婆轻声道:“老婆子是遵奉咱们本家大帅的密札,指定二更天必须赶来此地,听候沈姑娘差遣,所以先赶来了。”

沈雪姑由衷地道:“竹逸先生真是料事如神,安排得丝丝入扣。”一面朝刘媒婆招招手,道:“你快随瑶妹到左首房里去。”

刘媒婆目光转动,问道:“丁姑娘呢?”

丁瑶忙道:“我就是,刘婆婆快快来。”刘媒婆跟着丁瑶往左首房中走去。

一会工夫,刘媒婆已换好衣服,戴上了面具,从房中走出。她的身材和巴婆子差不多,不用装作,也十分相似了。这时只见金鼠匆匆从门外走入,朝上官靖沈雪姑拱拱手道:“少林、终南的人,都已到了。青松道长、老夫人也随后就可赶到,向前辈(银拂叟向天伦)要在下转告三位,可以上去了。”

上官靖点点头,转脸朝沈雪姑、管巧巧二人说道:“我们走吧。”

丁瑶道:“大哥、大姐,我和婆婆也不用留在这里了,我看还是一起上去的好。”她是不放心大哥,才要跟上去的。

沈雪姑沉吟道:“这样也好,我先上去,你和刘婆婆先待在这里,稍后再拉动巴婆子床头的警铃,然后撤回山上去,就说敌人大举来犯,你们两个挡不住才退上去的,上去之后,就和我们会合。”

刘媒婆道:“就这样办好了。”

沈雪姑道:“我们可以走了。”

管巧巧怔怔地道:“这一来,我真的叛教了。”

沈雪姑拍着她肩膀,低笑道:“妹子,你选择的绝对正确,良禽尚要择木而栖,魔教危害武林,无恶不作,是一个人人唾弃的邪教,你弃暗投明,有什么不对?我们都不会亏待你的……”最后以「传音入密」说道:“靖弟更不会亏待你的。”管巧巧粉脸骤然红了起来。沈大姐最后的那句话,乃是她最喜欢听的一句话,有了她这句话,一颗芳心也就踏实得多了。

上官靖已要守在前面门口的李小云等四人回入屋来,说道:“我们走吧。”

管巧巧低垂粉颈,跟着上官靖、沈雪姑两人身后,朝屋后竹林走去,李小云等扮成灰衣道士的八人,也随后紧跟而上。上官靖走在最前面,就在他登上大石崖,一眼看到石窟前面,并肩站着两个身穿大红长衫的汉子,只要看这两人一身打扮,就是伍致中的师兄弟了。

上官靖还未开口,那两个红衫汉子已经拱拱手道:“二师兄,下面可是有什么重要的情况吗?”

上官靖一手持折扇,故作冷傲,问道:“你们听谁说的?”在他说话之时,沈雪姑和管巧巧也随着上来。

沈雪姑急忙以「传音入密」问管巧巧道:“这两人是谁?”

管巧巧以「传音入密」答道:“是三师兄束化龙、四师兄万成章。”

沈雪姑再以「传音入密」朝上官靖道:“他们是你的三师弟束化龙、四师弟万成章。

束化龙道:“小弟和四师弟方才遇上秦总管,是他说的,下面似有情况,二师兄已经赶下去了,要小弟两人在这里等侯,如果二师兄再不上来,小弟就要下去接应……”

上官靖回头看了沈雪姑一眼,这是暗号,要她准备一起出手,迅速解决这两个人。一面摇着折扇,冷冷笑道:“秦皓就是这个毛病,凡事疑神疑鬼的,愚兄下去察看了一遍,什么也没发现。”接着又道:“不过你们两人来得正好,四师妹和巴婆子只有两个人,守在下面,人手总是单薄了一点。所以愚兄的意思,是想要请你们两个也下去,帮着她们看守,就不会有什么大差错发生了。”

束化龙迟疑道:“小弟二人,今晚值勤是在本山……”

上官靖脸色一沉,说道:“难道下面不是本山范围吗?愚兄负责总……”

沈雪姑及时接口道:“本来二师兄的意思,是要小妹和七师妹留在下面的,小妹因郎寰仙境也许有事,所以才赶上来的。三师兄、四师兄既然空着,就下去帮个忙,其实万一有什么情况,也是山下首当其冲,二师兄的顾虑是对的。”

束化龙朝四师弟万成章点点头,道:“好吧,四师弟,咱们下去。”

万成章回头笑了笑道:“二师兄的心思,兄弟还会不清楚吗?你是要咱们去保护四师妹罢了。”两人随着话声,果然相偕往石崖下走去。

须知上下石崖,只有一条路而已,要下去、就得从上官靖以及沈雪姑、管巧巧等人的身边而过。上官靖迅速地和沈雪姑递了一个眼色。他让束化龙过去之后,待得万成章经过之际,右手骈指若朝,一下就点了他后心的「灵台穴」上。

沈雪姑也在同时,等束化龙过去之后,倏地点了他身上死穴。两人做梦也想不到同门师兄弟,会对他们骤下杀手,自然毫无戒备之心,空有一身武功,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,两人口中发出一声轻「呃」,同时应指飞起,凌空朝石崖跌落下去。

管巧巧是教主夫人的女弟子,和教主门下这些师兄,虽然也算是同门厂平日毫无感情可言的。因此,她对两人中指坠落石崖,也并不在意,便她心中唯一不安的还是「叛教」罪名,待回见到师傅——教主夫人,自己该怎么办呢?

上官靖毫不待慢,回头以「传音入密」向沈雪姑道:“咱们进入石窟,有两个铁甲武士,对面站立;小弟对付右边一个,沈姐姐对付左边一个,出手必须快速,要一举震断对方心脉。”

沈雪姑含笑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上官靖没多说话,当先朝石窟中走去。

如今他扮的二师兄铁扇夺魂伍致中,乃是行宫副总巡,两边石壁间站着的两名铁甲武士当然不会阻拦,更不会要看他的令牌。但上官靖在昂首阔步从狭窄的岗哨前经过之时,右手闪电般横出,一掌端端正正印在右首铁甲武士的胸口上。这一记当然是骤出不意,致令对方措手不及,才能如此顺利得手。

沈雪姑紧跟在他身后,相差不过半步,上官靖一击得手,迅快朝前跨出,她丝毫不但,右脚跨上,左手随即朝左挥出。左首铁甲武士反应极快,他似看到上官靖出手,因此右手赶忙格出,但这一着,早在沈雪姑预料之中,左手五指往下一拂,勾住对方右腕,右手五指轻弹,发出了五缕指风,依次击中对方心窝。

照说铁甲武士有铁镜护腕,寻常刀剑都无法伤得了他,但沈雪姑弹出去的五缕指风,乃是「无极神指」。「无极神指」发出时,无形也无声,柔中寓刚,指劲直透铁甲,铁甲武士怎么也想不到她弹来的指风,竟能穿过铁甲,直袭心脏,是以只张了张口,立即死了。

这下连跟在沈雪姑身后的管巧巧,也不禁看得大感惊异,心中暗暗地忖道:“看来上官大哥和沈大姐的武功,只怕还在大师兄之上呢。”一行人顺利通过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狭窄壁道,来至宽广的大石窟中。

这座石窟,弯顶足有三丈多高,十数丈开阔,一共有五道门户,正中间是一个圆形洞窟,还有两扇黑漆铁门。左上首一道门户里面,是白衣圣教的「道院」,有三位武功极高的值坛师傅和教主门下五名弟子,以及七十二名教友——准弟子——灰衣道土。

右上首一道门户里面,是「郎寰仙境」,教主夫人和七名女弟子以及侍女居住之处,上官靖曾经进去过,下首左右两处洞窟,住的是七十二地煞(铁甲武土)。这是管巧巧说的,石窟里大致情形就是如此。

上官靖等人鱼贯进入这座大石窟之后,正待商量如何行动,只见金鼠已经轻快地跟着进来。他一下闪到上官靖、沈雪姑两人身侧,悄声道:“咱们的人已经上来了,竹逸先生要沈姑娘负责堵住郎寰仙境出口,不可让里面的人出来。上官少侠身边有一面钟形金牌,是指挥铁甲武土的,待会一旦动手,可以命令他们退下。”刚说到这里,但见从洞外连续走进了十来个人。

那是终南五老,和三个手持禅杖的黄衣老僧(少林寺达摩院智虔大师、戒律院智成大师、白衣殿智难大师),一个穿火红道袍的老道人(离火门罗道长),一个四方脸,黑须蓝袍老者(四川唐门唐世贤)。这些人,上官靖认识的只有终南五老和少林寺智虔大师,其余的人,都是沈雪姑以「传音入密」告诉他的。

最后还有两人,那是假扮巴婆子的刘媒婆,和假扮四师姐的丁瑶,她们两人迅快地和上官靖、沈雪姑会合在一起。因此此刻已是深夜,白衣圣教「行宫」,既有二弟子伍致中担任总巡,又有三弟子束化龙、四弟子万成章和女弟子中的柳琼枝、管巧巧一同轮值。其余不但任轮值的人,自然不会起来,所以大敌逼近,仍然没有得到一点风声,整座石窟静悄悄的。

由银拂叟向天伦为首的十人,进入石窟之后,金鞭叟田五常、天池钓竿姜超然、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,和少林寺达摩院长老智虔、戒律院长老智成、白衣殿长老智难三位大师,毫不停留的往左上首一道门户中走了进去,左上首洞窟内是白衣圣教的「道院」。

银拂叟向天伦、竹筇叟易南轩和离火门罗道长、四川唐门的唐世贤等四人,却在大石窟中留了下来。他们并没和上官靖等人招呼,装作互不相识。沈雪姑、管巧巧、丁瑶、刘媒婆等四人已迅快的走向右上首洞窟门口(郎寰仙境)。上官靖率同李小云等八人(扮成灰衣道士),则退向下首。金鼠传达了竹逸先生的话,早已悄悄退走。

这一段话说来话长,实则只是上官靖等人进入石窟之后,银拂叟等人就已紧跟着走入,前后也不到一盏茶的工夫。就在此时,上官靖已经听到左右两边洞内传出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来,那是铁甲武士交叉巡逻来了。虽然不知道他们多少时间巡逻一次,但可以猜想得到,大概一盏茶的光景,就出来巡逻一次。

心念方动,只见左右两处洞窟中,同时走出八个手持厚背挂刀的铁甲武士,两人一行,步代整齐,朝中间行来。他们当然很快就发现洞窟中的四个外人(银拂叟等四人),和站在中间的上官靖(他们总巡伍致中),右上首的沈雪姑(柳琼枝)等人。

一时之间,弄不清情况,走在最前面的四人(左首二人,右首二人),脚下不由得微一停顿,八道目光一齐朝上官靖投来。上官靖把折扇交到左手,探手人怀,取出那钟形金牌,在掌心竖立,以内功发出话声,朝他们说道:“这里没你们的事,你们退下去。”

那十六名铁甲武士听了上官靖的话,一齐举刀当胸,行了一礼,立即左右交叉而过,从左首出来的往右首洞窟,从右首出来的往左首洞窟走去。上官靖看他们果然各自回人洞去,才放下了心,若是他们不听指挥,动起手来,这些人身穿铁甲、普通刀剑伤不了他们的,只有自己的青阳剑才能奏效,那就不知要费多少的手脚呢?

就在十六名铁甲武士堪堪回人下首左右洞窟之际,突然响起一阵响亮的云板之声,这云板声音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,好像整座洞窟都在敲着云板一般。管巧巧吃了一惊,说道:“这是道院发出来的紧急警号,表示已有外敌入侵,接应行宫的人都要出动了,沈大姐,快叫上官大哥小心应付。

沈雪姑立即以「传音入密」朝上官靖道:“靖弟,这是他们紧急警号,整座洞窟的人即将出动,铁甲武士共有七十二人之多,你要小心应付。”

上官靖点点头,道:“小弟会应付的。”左上首这团同窟,是白衣圣教的道院。

门口是长方形一道门户,进入洞窟,里面却是一条宽阔的甬道,成半圆形,渐渐由左向右,两边都是光滑的石壁,并无岔路。直到南道尽头,迎面出现了一道宽阔的石阶,两边壁间,各有一支古铜风灯,灯光相当明亮。

石阶共有一百单八级,登上石阶,就豁然开朗,迎面是三橄高约三丈的大殿。殿前是走廊,两根大石柱中间,高悬一方朱红匾额,写着「白衣圣教道院」六个金字。六扇丈许高的雕花石门,只有中间两扇敞开着。门前走廊上,就站立着四个中年灰衣道士,他们当然是「道院」值夜的人了。

从下面上来,石阶有一百单八级之多,金鞭叟田五常、天池钓叟姜超然、南山樵子陶石田和少林寺智虔、智成、智难三位大师一共六个人,他们纵然是武林中顶尖高手,但究竟不是飞鸟。飞鸟可以一下就飞过去,人的轻功再好,一百单八级的石阶,也要起落纵跃,才能上得去。

何况这六位高手,都是久负盛名的人,不肯有失身份,因此他们并没施展轻功,纵跃如飞,只是拾级而登。这一来,站在两扇敞开石门前面的四个灰衣道士,当然很快就发现了。左首一根石柱后面,就高悬着云板,于是云板声音就这样响了起来。

悠长而响亮的云板堪堪响起,从中间两扇敞开的石门内,就已涌出来十几个灰衣道士,连同站在门前的三个,有一个还在撞着云板,各自亮出钢刀,一起往石阶下面奔了下来。这时金鞭叟田五常等六位高手,拾级而上,才走到石阶一半。

十几个道士已经飞奔而下,拦住去路,其中一人大声喝道:“你们从那里来的,还不站住?”

田五常洪笑道:“你们这些兔思子,老夫懒得动手,快去叫三个值坛的妖道出来。”

为首的灰衣道土左手一挥,怒道:“上。”其实他应该喝「下」才对,因为他们站在田五常等六人的上首。此人喝声甫出,十几个灰衣道士立即挥起手中钢刀,朝六人迎面扑攻而下,但他们遇上的可不是等闲人物,尤其在兵刃上,先就吃了亏。

三位少林大师手中拄的是八尺长的镔铁禅杖,金鞭叟田五常的探日鞭,也足有八尺长,天池钓叟姜超然的钓竿也有八尺长,钓竿上的天蚕丝却长一丈八尺。只有南山樵子陶石田的开山斧柄长四尺,连同斧头,也快有五尺光景,何况他这柄精钢大斧,却有八十斤重,属于重兵刃之一。六个人中有五个人使的兵刃都有八尺长,稍为挥动,十几个灰衣道士就近不了身,别说要拿下了。

唯一一个兵刃较短的南山樵子,却是一柄沉重的五尺大斧,你钢刀和他磕上,就震得你虎口生痛,立脚不住。就这样一片刀光堪堪劈落,就响起一阵当当金铁大震,十几个灰衣道士,接二连三的朝左右撞出。石阶上动手不比在平地交手,在平地交手,被震退一步,并没怎样,但他们是站在石阶上往下攻。

身后的石阶一级比一级高,只要被震后退,就没路可退,脚下一绊,跌个元宝翘,坐了下去,还是运气好,如果你想往旁跃退,再站立不住,脚下一绊,那么你就只好顺着石级往下滚了。这十几个灰衣道士,如论身手,当然也是一流的,因此有人被震,往后跌了下去,就很快的站了起来。几个被震得站立不住滚了下去的,最多也不过滚下二、三级,就一个挺身,又站了起来。站得起来的人,当然不肯就此罢手,又挥刀攻上。

走廊上撞云板的灰衣道士,眼看十几个兄弟还不是六人的对手,云板自然就撞个不停,也越撞越急。刀光和鞭影、杖影相接,不断发出当当大响,也不断有人震得翻翻滚滚,十几个灰衣道士依然旋仆旋起,奋力抢攻不懈。

就在此时,殿门前有人沉喝了一声:“住手。”喝声不响,但全部在场的人都听到了。





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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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楼  发表于: 2025-04-21 17:0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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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六章在劫难逃

此人出来之后,云板声已经候然停止,他喝声出口,十几个灰衣道士的攻势,也及时停住,一齐往两边退开。金鞭叟等六人抬目看去,只见大殿前石阶上并肩站着两个身穿大红衫的汉子,左首一个年约四旬出头,浓眉如帚,面目深沉。右首一个,只有三十来岁,脸型尘瘦。

四旬出头的红衣汉子等十几名灰衣道士退开之后,他目光徐徐掠过了六人,才拱拱手道:“六位能够深入敝教道院,当是非常之辈,请到上面奉茶。”他面目虽极沉,但话却说得很大方。

金鞭叟田五常收起挥日鞭,回头笑道:“三位大师,咱们上去,请。”

智虔大师等三人一齐合十道:“三位老施主请。”六人登上石级。

红衣中年汉子抬抬手道:“请。”

金鞭叟等六人也不和他客气,一齐进人石门。三间大殿,居然十分宽广,足可容纳五百人聚会,中间是一神龛,黄幔低垂,看不见供的是何方神圣?此时大殿上灯火通明,照耀如同白昼。那两个红衣汉子是陪同金鞭叟等六人进来的。随着十儿名灰衣道士也鱼贯走入。他们只是在下首(入门处),分两边抱刀站定下来。这意思极为明显,他们守住出口是截断退路,不让六人有夺门而出的机会,金鞭叟等六人却连正眼也没看他们一眼。

那红衣汉子直到此时,才目光一抬,抱抱拳道:“六位夤夜光临敞教道院,不知有何见教,现在可以说了。”他现在的口气比方才倔傲多了。

金鞭叟田五常洪声问道:“阁下是什么人?”

红衣汉子傲然笑道:“在下任乘风,忝任敝教总值。”伸手一指另一个红衣汉子,说道:“他是五师弟缪放,在下也想请教六位的大名,不知如何称呼?”

管巧巧曾说:教主门下有五个弟子,除了被制住的二弟子总巡伍致中,已死的三弟子束化龙、四弟子万成章,这两个该是大弟子和五弟子。金鞭叟哼道:“老夫田五常。”

天池钓叟接道:“老夫姜超然。”

南山樵子道:“老夫陶石田。”

智虔大师怀抱禅杖,合十道:“贫衲智虔,他们是贫衲师弟智成、智难。”

“哈哈,终南三老,少林寺三位智字辈的高憎。”任乘风点着头,沉笑道:“果然是大有来头的人物,只不知夜闯敝道院,所为何来?”

智虔大师道:“贵教作为,远的不去说他,最近火焚万松山庄,劫持所有的人,再以迷迭散迷失神志,以供驱策,老朽就是被迷失神志,派往少林寺作为内应的人,贵教中人乔装香客,准备大举袭击敝寺,结果并未得逞,直到最近,敝寺才知道贵教以行宫名义,隐迹于此,穴处洞窟,自是包藏祸心,别有阴谋,敝寺不得不问,老朽据闻,贵教道院有三位值坛坛主,任施主是否可以请三位坛主出来?老朽等人有事相请。”

任乘风身为总巡,一向目空四海,本是极为狂傲的人,但今晚来人都是极负盛名的高手,倒也不敢作主了。略为抱拳道:“六位既然要会会敝教三位坛主,且容任某进去禀报一声……”

话声未落,空听殿后有人接口说道:“咱们已经出来了。”随着话声,从神龛后面已经转出三个手持拂坐,身穿月白道袍的道人来。中间一个年约六旬,其余两人也都在五旬以上。

六人之中,少林寺这三位大师,平常很少在江湖走动,但金鞭叟、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,却都是老江湖了,他们面对着这三个白衣道人,竟然是江湖从未见过的生面孔。金鞭叟田五常洪笑一声道:“三位就是白衣圣教道院的值坛坛主了?”

中间一个道人领首道:“不错,正是贫道三人。”

南山樵子道:“请恕咱们眼生,三位总有个道号吧?”

“贫道三人从未在江湖走动,诸位自然从未见过了。”中问道人微微一哂道:“贫道玄清子,他们是玄载子,玄仁子。”

天池钓叟道:“三位坛下,不知有多少教徒?”

玄清子浓哼一声,道:“诸位夜闯本教道院,自然是有意赐教而来,何用多问?”

天池钓叟洪笑道:“咱们今晚确实要分个胜负存亡,所以必须先问个清楚,三位最好把你们道院里所有的人都叫出来,免得有漏网之人。”要犁庭扫穴,自然不能有人漏网,这话听得三个坛主都不禁勃然变色。

“好狂的口气。”玄仁子怒声道:“你们以为可以稳操胜算吗?”

玄清子朝他一摆手,深沉笑道:“这样也好,今晚是一场难得一见的盛会,让本院道友一起出来观摩,也未尝不是好事。”说到这里,朝任乘风道:“你去要院中道友都出来观战。”

任乘风躬身领命,从身边取出一个金哨,就唇轻轻吹了三声。哨音短促尖锐,这三声当然是集合道院中道友的信号了。方才一阵紧急的云板声音,道院中所有灰衣道士自然全听到了。他们之中,除了今晚值班的人,其余的人虽然听到云板声音,但没听到总巡集合的哨音,他们只有待命,是不能出来的,这时听到哨音,从神龛两边鱼贯走出两行灰衣道土来,每行二十三个,一共是四十六人。道院共有准弟子灰衣道士七十二人,昨晚跟踪上官靖的两个已死。今晚值班人大门处的有十六个人。他们走出大殿,任乘风面向神龛,双手向两边一挥,这四十六个灰衣道士就向两边退去,分左右站成了两排。

玄清子仰首大笑一声,目光掠过左右两排和站在入门处的六十二名灰衣道士,徐徐说道:“本院道友们听着,方才那一阵云板声音,你们都听到了,你们可知道今晚闯进本院来的是什么人吗?现在你们都看到了,哈哈,这六位可不是等闲人物,终南五老的金鞭叟田五常、天池钓叟姜超然、南山樵子陶石田,三位穿黄色衣的则是少林寺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、戒律院长老智成大师、白衣殿长老智难大师,他们来意,当然是为了要和本座三人一决胜负,这是一场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决战,所以本座要你们一起出来,以资观摩,你们要用心观看。”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同声应了声「是」。

玄清于这才目光一抬,朝金鞭叟等六人打了个稽首,道:“咱们不用多说,六位远来是客,要如何赐教,主随客便,六位请划道吧。”

金鞭叟田五常早已看得不耐,闻言洪笑道:“不错,咱们确实不用多说,江湖上人了断过节,自然惟有诉之武力一途,来,来,玄清子,老夫先领教你高招。”

“阿弥陀佛。”智虔大师口中低喧一声佛号,合十当胸朝金鞭叟施了一礼道:“田老施主且慢,白衣圣教隐迹嵩山脚下,志在少林,已非一日,贫衲又曾受迷香之毒,差点迷失本性,成为背叛少林,欺师灭祖的罪人,出家人最重因果,这一场,且让贫衲和玄清坛主讨教才是。”

金鞭叟大笑道:“田某身受魔教之害,算起来比大师还多,既然大师先行出手,田某理当退让。”说罢拱手一礼,果然退后了两步。

玄清子冷冷一哂道:“谁先谁后,都是一样的,贫道就先接你智虔大师几招……”

“且慢。”玄载子倏地跨上一步,道:“道兄主持天坛,为本院三坛之首,这一场理应先由贫道出手。”他主持的是地坛。

第一场交手,双方都不知对方路数,试探重于较技、由他出场自然比天坛坛主玄清子适宜。玄清子自然听得出玄载子的口气,他先出场,至少可以先试探对方武功,这就顿首说道:“也好。”随着话声,往后退下。

玄载子手中的拂尘朝前面一拂,稽首说道:“智虔大师要如何赐教,是否要使用兵刃呢?”

智虔大师等人临行时奉有方丈谕令,魔教余孽在嵩山脚下建立巢穴,数十年来,少林寺竟然一无所觉,直到白衣圣教气候渐成,才被上官靖发现,可见他们图谋少林,已非一日之。魔教死灰复燃,对天下武林,虽是最大祸源,但真正成为心腹大患,威胁最大的,却莫过于少林寺。因此,对四位大师谆谆告诫,佛门虽戒杀生,但伏魔卫道,杀一魔头,可以消弭一场浩劫,佛门也并不戒杀。这就是在暗示四位大师,对魔教余孽,不妨痛下杀手,不必姑息。

智虔大师手拄禅杖,缓缓说道:“老衲一生所学,全在这一枝降魔杖上,自然是要使用兵刃了。”

玄载子听他故意把禅杖称为降魔杖,心头不由大怒,厉笑道:“很好,贫道一生练剑,那就恕贫道亮剑了。”话声甫出,呛然剑鸣,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支寒光闪烁的长剑,抱剑当胸,说了一声:“请。”

智虔大师依然手抱禅杖,凛立不动,只以单掌当胸,说道:“坛主请。”

玄载子喝了声:“大师接招。”右手长剑忽的平推而出。

平推,就是剑尖向左,剑刃向外,横剑推出,这原也算不得是攻敌的剑法。但他长剑堪堪推出,智虔大师和他相距不过七八尺远近,陡觉一道森寒剑风从他剑刃上发出,横澜般朝身前涌来。智虔大师心中不禁暗暗冷笑,忖道:“原来你是故意卖弄,练剑数十年的人,都能把真气从剑上退出来,剑风虽然森寒,却是伤不了人的。”心忽一动,手中禅杖随手挑起,朝玄载子横剑中间挑去。

这原是一瞬间的事。玄载子剑势未收,人却陀螺般一个急转,其快如风,一下欺近到离智虔大师身前四尺光景,横推的剑势突然变招,化作「魔火烧天」,剑尖接连三挑,幻起一朵火焰般的剑光直迈面门。火焰成「心」字形三点,但是中间的一点,却有一缕极细的阴气直指向智虔大师的眉心。

智虔大师不防他在第一招上竟然变招如此神速,不觉被逼得后退了一步,上挑的禅杖划了一个半月形,朝他剑尖上压下。只听「当」的一声,剑尖和杖头交击,立时把玄载子的剑尖压了下去。但玄载子在剑上也贯足了真力,指向智虔大师面门的剑尖,只被压下一尺三寸光景,便,自相持不下。

不,玄载子的剑尖这下正好对准了智虔大师的胸前的「玄机穴」,那一缕从剑尖透出来的阴气,依然箭一般直射过来。智虔大师杖头压下之际,才发现对方功力并不在自己之下。玄载子竟然任自己把他剑尖直压下来,到了对准自己的「玄机穴」才行停住,岂不是故意如此?

智虔大师一念及此,陡觉一缕极细的阴气,逼近身前已不到一尺。心头不禁一怔,脚下急急忙忙的后退了一步,左手中指一屈,迅快的朝那缕阴气弹了出去。他使出来的正是佛门的「弹指神通」,同样的也弹出了一缕指风,对准对方的一缕阴气弹去。

玄载子当然识货,佛门「弹指神通」非同小可,他对自己从剑上施展的「魔火阴焰」能否是佛门「弹指神通」之敌,毫无把握,岂肯和对方硬接?立即长剑一收,身形向旁闪出。这不过是第一招上的事。智虔大师虽被他逼得两次后退,但玄载子在最后也向旁闪出,双方只能说是旗鼓相当,平分秋色。

玄载子大笑道:“智虔大师果然不愧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席长老,很好,请再接贫道一剑。”身形一退即上,长剑疾劈而出。

智虔大师道:“坛主身手,也是不同凡响。”他的禅杖也迎了上去。

两人经过第一招的交手,心知果然遇上了劲敌,谁也不敢大意,一招出手,就各展绝学,剑招杖法,源源使来。玄载子人随剑走,剑势开阔,长剑忽东忽西,宛如舞着彩带一般,一道丈长剑光,盘空匝地,使得不可捉摸。

智虔大师已经试出了对方练成魔火阴功,随时可以从剑上使出。左手一直屈着中指,随时准备施展「弹指神通」。右手禅杖更是纵横起落,暗劲如山,使出来的正是少林的镇山杖法——降龙伏虎杖法。两人这番交手,当真是八仙过海,各显神通。

一个剑势之盛,寒光耀目,即使观战的六十二名灰衣道士都是教主的准弟子,也看得眼花缭乱,分不清剑招路数。一个杖影如山,这套被誉为具有降龙伏虎之能的杖法;走的是刚猛路子,但智虔大师火候精纯,已由刚入柔,一枝禅杖在他的手中,刚柔并济,可刚可柔,使得出神人化。

不过盏茶工夫,两人已打出了百招。玄载子打得心头火起,一连三剑急如雷霆,疾刺而出,便听「当」的一声大响,刺出去的长剑,竟被智虔大师的禅杖压住,杖上含蕴着一般极大的吸力,吸住长剑,再也抽不回来。玄载子又惊又恐又怒,左手拂尘陡然往下疾拂出去,横扫智虔大师的双膝。

智虔大师不慌不忙,右手五指一松,放开禅杖,足尖轻跳,跃登禅杖之上,双足再猛然一蹬,一枝禅杖忽然箭一般朝前撞去。这一式,正是智虔大师苦练了数十年的「一苇神功」,在少林七十二艺中,名列第七,也只有达摩院的长老才能练习,他足踏禅杖,双手合十当胸,凌空平飞,当真就像达摩祖师一苇渡江。

玄载子左手拂尘堪堪扫出,智虔大师的禅杖已经比飞还快朝他身前直撞过来,一时哪里还有闪躲的机会?只听「砰」的一声,杖头撞上他胸口,把他一个人撞得往后倒飞出去数丈来远,再「砰」的一声,仰跌在地。智虔大师却借着回震之力,也倒飞回去七八尺远,翩然从杖上飘落,右手及时握住禅杖,抱杖而立,口中低声念了一句:“阿弥陀佛。”然后徐徐地退下。

这一段话,说来较馒,实则双方动作快速无比,大家只看到智虔大师腾身而起,脚踏禅杖朝前撞去,玄载子就仰跌出去,没坐起来;大家只当他身负重伤,站不起来。任乘风、缪放两人双双跃起,落到玄载子身边,只见他双目像鱼眼般定着一动不动,嘴角缓缓地流出紫血。不,还夹着细碎血块,分明内脏已震碎。

任乘风看得心头暗暗震谅,急忙站起身躬身道:“禀二坛主,玄载坛主已经没法救了。”这话听得玄清子、玄仁子身躯猛然一震,不约而同飞身掠落在玄载子身旁,目光一注,看到他惨死之状,心头急怒交加。

玄清子厉笑一声,怒道:“好,好,少林贼秃,下得好重的手法。”

智难大师提杖跨上一步,单掌当胸,说道:“道友身为人坛坛主,此言差矣,双方交手,各出奇招制胜。方才贵院天坛坛主玄清子就曾说过,今晚之战,要分个胜负存亡,那么胜者存,负者亡,正是交手的结果,道友如有不服可以找贫衲动手。”

玄仁子双目冒火,切齿道:“好,贫道就向你讨教。”长剑一振,身随剑上,剑风如涛,陡地迎面劈来,显见他在剑上的造诣极深。智难大师后退一步,举杖封出。

玄仁子目睹玄载子的惨死,自是满腔仇怒,一剑出手,第二剑、第三剑接连劈出,使得又急又忙,辛辣无比。使剑的人,多是以刺为主,因为剑身狭长,和刀法不一样,利于用刺,而不利于用劈,但是玄仁子却是记记迎面劈出。他每一剑出手,都是鼓气腾身,朝前直劈,犹如乘浪劈风,一伏一起,剑光就像匹练般飞出,声若裂帛,大有一把剑把对方劈成两半之势,可以说极尽声势之壮。

智难大师使出来的同样是一套「降龙伏虎杖法」,但他似是以短打见长,手握禅杖中间,把一枝八尺长的镔铁禅杖当作四尺长的双节棍施展。他双手连展,左右逢源,上下挑劈,一个人随棍游走,忽进忽退,和玄仁子的腾身发剑,形如鼓浪,正如棋逢敌手。他们双方愈打愈急,杖影、剑光,互相纠缠在一起,令人看得眼花缭乱,分不清剑、敌、我。

这一场因为是短打的关系,双方较为接近,剑杖交击,接二连三的发出金铁狂鸣,比之方才智虔大师和玄载子动手,更令人觉得凶险紧张。其中只要一人出手较缓,就会当场溅血,伏尸三步之内。玄清子看得暗暗攒眉,心想:对方是有备而来;虽然只来了六个人,但都是武林中的超强高手。自己这一边,第一阵就死了一个玄载子,如今玄仁子最多也不过和智难大师打成平手,他们那边还有五个高手未曾出手。

已方人数虽众,六十二名准弟子未必能和对方的人相抗衡,武功较高的只有自己和任乘风、缪放三人。云板警号,已传出去了好一会工夫,至今依然不见有援手赶来?一念及此,顿觉情况不妙,前面只怕也已有强敌侵入,双方动上手了。

再看现场,对方虽仅五个高手,五人中,终南三老成名虽久,若以武功来说,似乎还以少林寺戒律院长老智成最为精博。如果自己敌住智成,任乘风、缪放纵非智虔、金鞭叟田五常的对手,但六十二名准弟子一起扑上,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,要放倒他们一两个人,大概也不是难事,那么已方就可占到优势,逐一把他们消灭了。

心念这一动,立即以「传音入密」告知任乘风、缪放二人。要他们看自己拨剑为号,立即围攻而上。传音甫毕,人已举步朝智成大师走去,大笑道:“智成大师是少林戒律院长老,武学精博,贫道不才,也想领教领教少林才艺,咱们似乎不用等了。”右手锵然发剑,寒光乍亮;直奔智成大师前胸。

他长剑出匣,「锵」声方起,任乘风、缪放同时亮剑,朝智虔大师、金鞭叟田五常二人欺去。左、右、前、三排六十二名灰衣道士,也在此时不约而同挥起手中扑刀,一窝风般随着拥扑而上,这一攻势发动得真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。

不,事虽起于仓猝,但金鞭叟等五人早已有了防备。那是任乘风奉命要道院中所有灰衣道士出来观战之时,天池钓叟姜超然就已看出对方可能会仗着人多群殴的企图,曾以「传音入密」朝金鞭叟等人提出警告,要大家小心。因此大家就在暗中商量决定,如果对方发动群殴,已方六人立时布成四方阵,由四人各拒一面,另外两人居中策应。

现在智难大师尚在和玄仁子交手,玄清子奔向智成大师,缪放奔向金鞭空田五常,都是一对一单独作战。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却奔向天池钓叟姜超然和南山樵子陶石田两人,重重包围起来,密不透风。这一来,六人方才的约定,因人手分散,就无法实行但天池钓叟姜超然和南山樵子陶石田见多识广,反应自然极快,没待对方冲来,就迅速地以背贴背站到中间。

天池钓叟八尺长的钓竿,「咻」、「咻」两声,贴地横扫出去,立时把冲上来的灰衣道士逼退回去。南山樵子手中的一柄板斧,柄长四尺,连同斧头,快要五尺光景,他急着远攻,直等灰衣道士冲进五尺范围,他才大喝一声,抡斧挥出。

但听一阵「当」「当」,金铁狂鸣,少说也有六、七个人,被震得虎口剧痛,右臂酸麻如废,手中扑刀纷纷脱手,磕飞出去。这一招神威奋发,前面的灰衣道士慌忙向旁跃开。智成大师眼看玄清子忽然挥剑攻来,急忙举杖封出,这一情势,老和尚自然看得出所以然来。智难师弟和人坛坛主玄仁子未分出胜负,他(玄清子)突然向着自己抢攻而来,显系发动群殴的先声了。

“阿弥陀佛。”智成大师低喧一声佛号,佛号刚出口,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已经发动攻势,蜂拥而上,这就朗声道:“道友以为倚仗人多,就可以稳操胜算吗?不知这一来,更加速尔等灭亡而已。”

玄清子是白衣圣教道院三坛之首的天坛坛主,势在必诛,智成大师自然不会再和他客气,喝声出口,手中镔铁禅杖随着挥起。他使的也是一套「降龙伏虎杖法」,但他发出的第一招,就如神龙抖甲,猛虎出林一般,风云正变,刚猛凌伤,莫之能御。

玄清子虽然抢先发难,却被他这一记杖势逼退了两步。任乘风仗剑攻向智虔大师,他年纪虽然不大,不过四十出头,但他乃是白衣圣教教主门下的首徒,一身武功已得魔教真传。此刻扑攻而上,长剑开阔,精芒四射,剑法极为精湛。

智虔大师禅杖「当」的一声,架住对方剑势,问道:“任施主,你可是贵教教主座下首徒?”

任乘风冷傲地说道:“是又怎样?”长剑疾翻,又是一剑疾刺过来,剑光打闪,曲折如金蛇乱闪,果然深得魔教剑法,诡异三昧。

“阿弥陀佛,善哉,善哉。”智虔大师沉声地说道:“这就叫在劫难逃。”禅杖挥处,幻成一个斗大杖花,迎着他捉摸不定的剑光击去。

缪放仗剑朝金鞭叟逼攻过去,这更是玄清子失算之处,在他想来,金鞭叟田五常曾被总管秦皓迷失心神,分在神武队想来只能算为江湖上的一流高手,决非超强高手,才要缪放上去缠住他的。金鞭里田五常看他朝自己扑攻过来,不觉洪笑—声,道:“小子,你就是那个姓缪的小子吧?”

缪放怒喝道:“大爷正是姓缪,你想和大爷攀亲戚只怕已经迟了。”刷刷两剑,连环刺出。

“哈哈。”金鞭叟大笑声中,挥日鞭一圈,把他到剑势推出,点头道:“那么你就是魔教教主门下的五弟子了?别人的人还可以从轻处置,魔教传人,那就不能轻易地放过了,哈哈,小子,你就认命吧。”

八尺金鞭突然挥起,朝缪放卷去,一道金光就像舞龙时的金色长龙,拦腰圈卷了过来。缪放不敢和他硬接,身形快速地旋转,使了一招「霸王卸甲」,向右旋出,一下闪到金鞭叟左侧,挥手一剑斜削出去。

“好小子,还真有些滑溜。”

金鞭叟田五常对手中的一枝金鞭,少说也有五十怒火候。鞭长虽有八尺,他却玩得已熟练到不能再熟练了。缪放旋身发剑,纵然十分快速,但总要身子旋过去再发剑。金鞭叟却不用身子转动,随手轻轻一抖,金鞭就像有灵性一般,鞭头一昂,有如神龙掉首,已经抢到了他左首,就像等着缪放。

缪放侧身发剑,剑招才到一半,挥日鞭金光闪闪的鞭头,已似毒蛇般昂首朝他胸口啄了过来。这一下直看到缪放惊出一身冷汗,急切之间,慌忙迥剑推出。但听「当」的一声大响,挡是挡开了,却也直震得他右臂隐隐发麻,一个人连退了三步,才算站稳。

智难大师乃是少林寺主持白衣殿长老,白衣殿是教授僧侣练拳的地方,殿内墙壁上就给有少林拳的「锤谱」,由此可知,智难大师最精通的就是拳术了。他和玄仁子杖、剑交击,打到五、六十招之际,也正是玄清子挥剑攻向智成大师,发动围攻之时。

智难大师眼看对方人多势众,自己这边只六个人。这就显得人单势孤了,处在人单势孤之际,就利于速战速决,不利于缠斗。老和尚右手当胸,禅杖突然左右挥舞,在身前幻起一片圆形杖影,像金轮般疾转如飞,朝前推出。玄仁子但觉对方杖影如轮,密不透风,没有一丝的空隙,自己长剑几乎无从下手,一时不由得被逼退了三步之多。

智难大师在他后退之际,忽然杖势一收,庄容道:“道友身为魔教人坛坛主,罪无可赦,贫衲只好超度你了。”话声甫落,杖交左手,右臂一举,屈指抱拳,扬拳凌空击出。

这一记拳法,名为「光明拳」,乃是少林七十二艺之首,属佛门第一降魔功,佛经中曾有这样一段记载:“如来举金色臂,屈五抡指,为光明拳。”这一记佛门神拳,岂同小可?

玄仁子虽被逼退,但自以为和智难激战多时,只不过打成平手而已,此时听智难大师说出要超度自己,不觉怒喝了一声,说道:“好个贼秃,你以为胜得了道爷。”正待奋身劈剑,瞥见对方扬拳击来。

本来对方杖交左手,正是自己发剑的好机会,那知就在此时,陡觉一股重逾千钧的无形压力,宛如泰山压顶而下。别说是奋身发剑了,就是想闪身躲避,也已经无法移动半步,口中发出一声闷哼,身子往后便倒。智难大师一记「光明拳」击毙玄仁子。眼看一大群灰衣道士纷纷抢攻出手,老和尚又是一声佛号:“阿弥陀佛,善哉,善哉。”

右手用力把禅杖往地下一插,飞身而上,右足足尖定在禅杖之上,突然双手齐发,十指连弹,他施展出「千手千眼大悲尼陀罗神指」,十缕指风,像雨点般居高凌下,朝灰衣道士人群中飘洒而下。佛门「尼陀罗神指」,专破魔功,只要被指风击中,一身功力尽废,少林寺中,只有智难大师练成此功。刹那间,就有十几名灰衣道士应指倒下。

天坛坛主玄清子和智成大师交手还不到二十招,瞥见自己右首的玄仁子突然闷哼一声,踣地不起,这对他来说,当真惊骇无比。地坛玄载,人坛玄仁,都练有一身极高的魔教神功,如今他们竟会一记也没使出来,就被人家放倒,这岂不是「魔功未展身先死,长使魔功不甘心」。

“他们为什么不和秃贼一拼呢?”玄清子心头急怒中,不禁疑虑难消,长剑连展,一口气攻出九剑,一片含蕴着凛烈杀气的剑光,像无数匹白练卷飞而出。

剑势未停,左手陡然一振,从他宽大衣袖中伸出一只色呈暗红的巨大手掌,对准智成大师迎面拍去。手掌甫出,一道炽烈得可以炼化钢铁的炎炎火气,像热浪般涌出,这一道热气,几乎能使空气为之燃烧,也能令人肌肤炙裂,呼吸立窒,这是魔教中最厉害的「天魔巨灵神掌」。别说被它击中,不论人畜,只要被它迎面照上,魔火阴焰,就会把体内血肉脏腑在刹那间烤干。

智成大师陡翻十方在一片剑光急攻中,忽然使展魔功,立即后退一步,怀抱禅杖,双手合十当胸,口中朗诵一声:“南无清净大海众菩萨。”佛号甫出,合十双掌随着向外扬出,掌心前推。

智成大师这一式看去丝毫不用力气,也没半点的风声,只是虚虚作势而已。但站在他对面正在施展魔掌的玄清子,却突然感到不对,因为他拍出去的「天魔巨灵掌」一道炽热的掌风,就在这一瞬间完全熄灭了。也在这同时,他只感到心头一阵清凉,满腔的杀机,倏然尽泯,心湖如一泓清水,悟今是而昨非。

忽然抛下长剑,缓缓盘膝坐下,双手合掌,说道:“谢谢大师成全,贫道直到此时,才知魔道总难成得气候,可惜太迟了。”

“阿弥陀佛。”智成大师合十道:“道友能在顷刻之间,悟澈玄机,得真解脱,又何迟之有呢?”

原来智成大师方才使出佛门「无相神功」,破了他的「天魔巨灵掌」,玄清子被佛光照身,登时大澈大悟,借此尸解。白衣圣教道院三位坛主至此均已伏诛。

任乘风是白衣圣教教主门下的首徒,他手中一支长剑,深得魔教剑法的神髓,「三十六式天魔剑」、「七十二式地煞剑」,在他手中使出,宛如天魔乱舞,地煞翻滚,剑光之强盛,并不在三位坛主之下。任你智虔大师展开「降龙伏虎杖法」,杖风如狂涛一般,势若蛟龙一样,但休想占得半点上风。尤其任乘风身法灵活,狡猾无比,记记和你抢攻,却始终不肯和你杖势交击,因此两人打出三十余招,不闻半点金铁击撞之声。

此时,玄仁子、玄清子业已相继死去了。任乘风看出情势不对,左手迅速取出了金哨,嘬唇吹了一声。那六十二名准弟子——灰衣道士,都归他统率,正在纷纷围攻的人,听到哨音,就有十几个灰衣道士立即一个转身,挥刀朝智虔大师扑攻过来,十几柄锋利刀光先后劈到,自是不可轻视。

智虔大师只得挥动禅杖,向左右封出。禅杖扫过,但听一阵「当」「当」急响,把扑攻而上的十几个灰衣道士,一齐逼得后退一步、但就在这一瞬工夫,本来正在和他动手的任乘风,竟已不见了踪影。老和尚不由得一怔,正待举目搜索,十几个灰衣道士一退又上,又各自挥刀,扑攻上来。

智虔大师喝一声:“尔等还不住手?”他急于找寻任乘风,这声大喝,是以「狮子吼神功」喝出,声若晴空焦雷,震得这些灰衣道士耳鼓狂鸣。

蓦然之间,灰衣道士果然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,但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魔教准弟子。一身武功,还在一般江湖高手之上,岂会因你一声如雷大喝,就被吓住了。大家只是愣了愣,就在吆喝声中,又挥刀攻来。这回他们人影移动,已把智虔大师团团地围在中间分左、右、前、后,四面一齐攻上。

这对智虔大师来说,虽然谈不上构成威胁,但阻挠他追踪任乘风,借以达到搔扰目的,却已经够了。智虔大师寿眉微攒,禅杖疾挥,人随杖转,挡开左、右、前、后四面扑攻而来的一片刀光。他在身形转动之际,左手屈指连弹,使的正是「弹指神通」。

一缕接一缕的指风,相继出手,前、后、左、右四面扑攻上来的人,转眼之间,就已被制住了七、八个「弹指神通」和「千手千眼大悲陀罗尼指」不同之处一「弹指神通」虽然每发只能弹出一指,但也可以破解对方击来的拳掌兵刃。「千手千眼大悲陀罗尼指」能十指同发,却只能作点穴之用,被制的人如练的是旁门左道功夫,那就会被废去武功,但不能作为对敌时的功夫使用。

缪放是白衣圣教教主门下的五弟子,掌剑功夫虽然不弱,但比起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叟田五常,那就还差得远。因此一动上手,就被田五常八尺金鞭逼得险象环生,连连后退,手中长剑别说攻敌,就是想封架都已不易了。这时围攻天池钓竿和南山樵子的灰衣道士,因人数过多,大家重重围了上去,有许多人挤在一起,根本无法出手,他们眼看缪放在金鞭叟田五常之下,节节后退,大家就挥动着扑刀,转身朝金鞭叟围攻上来。

金鞭叟田五常那会把这些灰衣道士放在眼里,口中大笑一声,喝道:“你们再上来几个,老夫也不在乎。”

他曾被白衣圣教迷失心神,对贼党恨之入骨!喝声甫出,金鞭早已抖手挥了出去,一记「横扫千军」,把刚才一齐冲上来的三人拦腰扫出。一招之间,就有三个人带着惨号,摔飞出去。被他金鞭扫中的人,自是骨断筋折,哪里还能活着?

金鞭叟可丝毫不肯放松,扫出去的长鞭一下卷飞三人之后,鞭头突然一转,变为「锦蛇缠腕」,一下缠住缪放握剑右腕。再一抖手,把缪放从五尺外凭空拉了过去,沉沉地笑道:“你是魔教教主的徒弟,就得认命。”

缪放右腕被他金鞭缠住,一下拉了过去,心头大吃一惊,但他究竟是教主门下的五弟子,武功高出灰衣道士甚多,心头一急,蓦地急中生智,被拉过去的人随势欺上,他左手猝然递出,朝金鞭叟当胸印去。他虽没练成「天魔巨灵掌」,但练的「九阴摧心掌」,也有五、六成火候,若是被他偷袭得手,倒也厉害非凡。

金鞭叟田五常是何许人?六、七十年扛湖经验,岂会上你毛头小伙子的当?他金鞭把你拉了过来,任何一个人都会使力挣扎,但他把缪放拉到身前不远,金鞭上的力道忽然减轻。拉力减轻,岂不是就告诉他,缪放将计就计随势朝自己欺来?因此他没持缪放出手,口中大笑一声,金鞭突然往上一抖,把缪放一个人往上摔起。缪放左手还没递到一半,人已经抛起半空。窟顶有三丈高,他被摔起不过一丈高而已。

“小子,老夫不想再和你动手,你还是去找你师娘去吧。”金鞭叟在喝声中,左手突然凌空拍出。

这一记劈空掌,差不多也用上了五成力道。他七十年功力的五成力道所发出的这记劈空掌,力道之猛,岂同小可?缪放人在半空,就像飞靶,那里还有闪躲的机会?但听「砰」的一声,被劈空掌击得再次往上弹起,一下撞上窟顶,再次发出蓬然大响,跌落下来,又是「叭」的一声,就没再动一下了。

这一段话写来较慢,好像已有许多时光,实则仅是金鞭叟一鞭扫出三个灰衣道土之后,回鞭把缪放拉来的一瞬间的事。就在金鞭叟金鞭把缪放摔起来之时,余下的六个灰衣道士,方是一怔之后,又各自挥刀攻上。金鞭叟田五常怒笑千声,说道:“看来你们真是不畏死,老夫自然也不怕大开杀戒。”他左手朝上拍出一记劈空掌,右手长鞭也及时再次横扫出去。

那六个灰衣道士因有三个同伴前车之鉴,自然学乖,一看他挥鞭扫来,就纷纷往后跃退,但怎知方才是金鞭叟和缪放正在交手,着着朝缪放逼进之际,看到十来个灰衣道士围攻上来,他才挥鞭横扫出去。现在的情形可不同了,金鞭叟对自己一记五成力道的劈空掌很有自信,一定可以收拾得了缪放。右手金鞭是专门对付你们六个灰衣道士的,他的对手,也就是你们六个道士了,一鞭出手自然会大踏步跟了上来。

六个灰衣道士纵然跃退得不慢,也没他八尺长鞭带转的迅速,金光接连闪动,惊叫惨号也随着而起。这下就像猛虎扑入了羊群,饮鞭倒下去的,却不只六个。那是因为缪放既缠不住金鞭叟,他金鞭挥舞,就大踏步朝围攻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的灰衣道士人群中扑了过右。

其实此时六十二名灰衣道士,也已经只剩下不过十几个人了。原来这六十二名灰衣道士,当时一窝蜂般围攻上来,声势雄壮,但对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威胁并不大。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并不是不在乎六十二名的灰衣道士的围攻,而是因为此时两人已经背贴背,所要应付的只是自己的正面和右侧两个方向就够了。

围攻上来的人,却有六十二个之多,但并不是每个人每一刀都能劈到对方两人的身上,能够攻上来的,最多只有八个而已。其余的人,只能挤在同伴后面,甚至还隔着三、四个同伴的身后,根本连看都看不到前面两个敌人。

这如果是两军对垒的战场上,就可以形容为把敌人重重包围起来,但现在并不是两军对垒的沙场,而是武林人物的动手,这情形当然不同了。以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的武功,若是和六十二个人动手,武功再高,也敌不过人多,但若是自己两人,只要对付面前的四人,那就稀松得很了。

天池钓叟姜超然呵呵笑道:“老五,你对付近的,老夫对付远的。”

南山樵子道:“好,就这么办?”

两人说话之时,同时脚下疾快地在原地转动起来,南山樵子手中板斧随着身形转动,像法华金轮般横劈出去。四面八方所能攻到他们身前的八柄扑刀,和他开山大斧乍然一接,登时就响起八声金铁狂鸣。有的人扑刀被震脱手,有的人右臂登时被震脱,惊啊之声,也随着响起,但他们身后挤满了人,前面受挫的人,连后退的机会都没有。

南山樵子已经又疾又快的转了过来,板斧扫过,方才想后退的人,后退不成,立时成了斧下之鬼。天池钓叟一支八尺长的钓竿,加上一丈八尺的钓竿,此刻也右手连挥,把站在后排的灰衣道士像钓鱼一般。钓竿丝一起一落,就有一个人被他钓了起来,往大殿门外摔了出去。

要知大殿门外,只有两步宽的走廊,廊外就是一百单八级的石阶,他钓竿起落如飞,钓竿就像钓鱼一般,一个接一个飞摔出去,就一个接一个滑碌碌的从石阶上直滚下去。不过片刻工夫,就被他钓起十二三个人。南山樵子挥动大斧也在瞬息之间,劈倒了十来个人之多。

“阿弥陀佛。”就在此时,突听智难大师低喧一声佛号,说道:“陶老施主,上天有好生之德,贫衲请你老斧下留情,不可多伤他们的性命。”

原采老和尚单足站在禅杖之上,双手十指发出「大悲尼陀罗神指」,已经连续点倒了十几个人。加上被智成大师「禅指神功」制住的也有七、八个,剩下来的已不过十三个。金鞭叟挥鞭飞扑过来,一下又扫倒了六七个,他金鞭还待再挥出,却被天池钓叟的钓竿一下缠住,叫道:“老三,可以停手了。”就在他说话之时,智难大师已把余下的几个灰衣道士一齐制住。

智虔大师合十道:“好了,咱们此行总算大告成功,只可惜魔教首徒任乘风,被他乘隙逃走了。”

天池钓叟姜超然微微地含笑道:“这个大师尽可放下心,他纵然是已逃出了道院,但也逃不出石窟外面去的。”

道院一场搏斗,虽已终止,但前面洞窟中的搏斗,却正在愈演愈烈,愈打愈是凶猛。道院传出云板之声,还在连续响着。所有在大石窟中的人,已经分布好了。银拂叟向天伦、竹筇里易南轩,和唐门唐世贤,离火门的罗道长,一共四人站在左上首。(道院人口处)沈雪姑(柳琼枝)、丁瑶(丁慧珊)、管巧巧、刘媒婆(巴婆子)四人,站在右首上。(郎寰仙境入口处)上官靖(伍致中)率同李小云等八人(扮成灰衣道士),则站在大石窟前端,以应付左右两边下首两处石窟中的七十二名铁甲武士。

现在又从洞外进来了两个一身红衫,手持长剑的汉子。他们两个正是刚才被上官靖、沈雪姑两个人,一掌击落悬崖去的三师弟束化龙和四师弟万成章。此刻,他们两个又在大石窟中出现,已经由掣天手李天群和武功门的何津航所取代,因此进入石窟之后,就和上官靖站在一起。

这是大石窟中各人所占据的形势,如果有白衣圣教的人出来,目光所看到的,除了上首站着的银拂叟等四人外,其余的人可以说全是「行宫」的人。这一点,可以说是竹逸先生煞费苦心,运筹帷幄最成功的地方了。而且,据金鼠来报,后援也已来了。他们是老夫人和武当青松道长、衡山飞云道长、卞药师、白虎神暴本仁、风云刀柴昆及慧修、慧持等人。他们已经来到大石窟前面,只是没进来而已。

黄鼠狼和万点星率同虎头庄武士、金刀门刀客,封住了山下的道路。在茅屋的两边,还有智通大师率领的少林寺两座「罗汉阵」,可以说已经把全山封锁得像铁桶一般。竹逸先生所选择的动手地点,也就是在这方广十数丈的大石窟中。

但直到此时,除了时常由金鼠传递消息以外,竹逸先生始终没现身过,也没人知道竹逸先生是去了哪里?现在云板声已经歇了,但云板停歇,并不表示现在没事了,首先是右上首「郎寰仙境」中有了动静。一串红灯照着一手提剑、一手提灯的八个宫女鱼贯走去。沈雪姑和管巧巧、丁瑶三个站在一起,挡住了右上首石窟的出路。

沈雪姑玉手一挥,说道:“这里没你们的事,快进去。”

走在前面的宫装少女立时停了下来,她们并没立时就转回进里面去,只是分向两边站了开去,接着走出来的是两个手提长剑一身浅绿衣裙的女子。稍前一个年约三十出头,画着新月般的柳眉,一张鹅蛋脸上薄施脂粉,看去瘦瘦高高的,一副极为精明的样子。稍后一个也有二十七、八左右,体型稍胖,但也不太肥,另有一种环肥之美。

管巧巧看到两人,早已悄悄告诉沈雪姑,道:“瘦的一个是二师姐童无双,胖的一个是三师姐高妙云。”

她的话声未落,瘦高的绿衣女子童无双己冷冷地说道:“是谁说的?”

沈雪姑欠欠身,说道:“二师姐,三师姐,是小妹说的。”

童无双道:“道院传出警号,你们没听到?”

沈雪姑道:“小妹听到了,但小妹是奉命守在这里的,要郎寰仙境的人不用插手这门事。”

童无双双目逼视,问道:“你这是奉谁的命令?”

沈雪姑道:“是金道长传下来的命令,二师姐若是不信,可以问四师姐(丁瑶)七师妹(管巧巧)她们。”

丁瑶(丁慧珊)连忙道:“五师妹说得不错。”

管巧巧也道:“二师姐,就是这样的。”

童无双哼道:“我们是奉夫人之命,出来接应的,夫人马上就会到的,你们还不站开去?”沈雪姑没加理会。

童无双不禁脸色一沉,怒叱道:“五丫头,我说的话,你到底听到了没呢?”

沈雪姑一张脸也沉了下来,冷冷的道:“我奉命站在这里,就是要禀告夫人,请她回宫去的。”

童无双听得不由一呆,重重地哼道:“你们三个丫头都疯了。胆敢违抗夫人的金令?”

话声甫落,突然听到石窟中响起几个女子声音娇声喝道:“夫人驾到。”童无双、高妙云两人,慌忙转过身去。

童无双躬身道:“启禀夫人,四丫头、五丫头、七丫头拦在洞口,说是奉金道长之命,请夫人回驾,不用出去,弟子特来向夫人请示。”

只听一个娇柔声音说道:“道院传出紧急求援警号,金道长怎么会要四丫头她们阻止我出去呢?你要她们来见我。”

“是。”童无双躬身答应一声,迅快转过身来,喝道:“四丫头、五丫头、七丫头,你们还不快来拜见夫人。”

沈雪姑已经看到从石窟中走出来一个云髻高峨,轻纱幢脸的宫装妇人,虽然看不到她的面,但体态轻盈,一手扶在一名绿衣小鬃的肩头,好像有点弱不禁风,娇娜多姿,可以想像得到从前一定是个大美人。目前自己扮的是她门下的弟子柳琼枝,暂时还是不露身份的好,一念及此,立即躬下身去,道:“弟子叩见夫人。”丁瑶和管巧巧也一起躬身行礼。

宫装夫人问道:“是金道长交代你们守候在这里,阻止我出去,是吗?”

“弟子不敢。”沈雪姑躬身道:“但金道长确是这样交代的,今晚之事,郎寰仙境的人都不用插手,请夫人只管回驾返宫好了。”

刚说到这里,石窟前面,忽然有一条人影一闪,总管秦皓不知何时候已经到了洞口,连连拱手道:“启禀夫人,金道长已把金令交给四姑娘了,夫人如若不信,只管问四姑娘好了。”「四姑娘」,就是夫人门下弟子丁慧珊。

他侧身又朝丁瑶笑道:“四姑娘,快把金令交给夫人看看。”

丁瑶的心头猛地一动,暗暗忖道:“他会是竹逸先生。”因为秦皓说的金道长已经把令牌交给四姑娘了,其实根本就没这回事,但她的身上确实有一方令牌。那是师傅在自己临行的时候交给自己的一个小小布包,里面就是一块黑黝黝的、用铁铸的牌子。

铁牌的中间,有一个篆文的「天」字,铁牌入手奇冷,据竹逸先生说,那是寒铁所铸成的。这件事当时只有竹逸先生、上官大哥和李小云三人在场,秦皓自然是不会知道的,那么这个秦总管,岂不是竹逸先生改扮的了?心念这一动,立即伸手从身边革囊取出那方寒铁的金牌来,走上两步,双手递上,说道:“金道长交给弟子自金令在此,请夫人过目。”

“会是「天字令」。”宫装夫人身躯陡然一震,似是惊惶失措,往后疾退了一步,两道熠熠的眼神从幛面轻纱中直透出来,注视着丁瑶,喝道:“这「天字令」真是金道长交给你的?”

丁瑶道:“自然是金道长交给弟子的了。”

宫装夫人道:“他还交代了你什么话?”

秦皓却在此时拱拱手,插嘴道:“金道长尚未复原是要属下转交四姑娘的,他只说给夫人看了,夫人自会明白。”

“哼。”宫装夫人冷笑一声,说道:“天令执法,他要我死,哼,余无天更是应该死的,他人呢?”这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。

秦皓也不禁为之一呆,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,心思稍一转动,立时听出个大概来了。这寒铁「天字令」,是丁瑶的师傅缁衣老尼交给丁瑶的,如今宫装夫人说它是执法令,又说余无天要她死,余无天更应该死。这不就是说这寒铁令牌有着无上权威,令到法随,可以处死魔教中任何一个人。心念这一动,连忙陪笑道:“夫人垂鉴,金道长这次回来,确实说过,他曾中人围攻,功力尽失,是……是……”他故意不住下说了。

“他说了什么?”官装夫人怒声道:“是我害死他的?”

“咳,咳。”秦皓躬身道:“他认为教主太听信夫人,任命夫人门下的大姑娘去主持碧落山庄,成事不足,败事有余……”

宫装夫人冷声道:“余无天自己轻敌,他敢这么说?还有呢?”

秦皓道:“他这次回来,身负重伤。幸蒙几位老神仙给他服下了千年断续,又以无上功力助他恢复神功,他曾向属下透露,伤好之后,要好好整顿本教,才不负教主重托……”他每一句话,都极尽挑拨。

宫装夫人道:“秦皓,你对我说这些话,意思何在?”

“属下追随教主、夫人多年,自然是忠于教主、夫人了。”秦皓连连拱手,一脸忠诚的道:“属下是看他趁教主不在、似有谋篡之心,不然,怎么会传下「天字令」要夫人……夫人……”

“余无天这老贼。”宫装夫人气怒的道:“好,秦总管,你去叫余无天出来好了。”

“是,是。”秦皓凑上一步,悄声道:“不过夫人请暂时留在这里,属下这就去。”宫装夫人点了点头。

秦皓转身朝丁瑶使了一个眼色,忽然又躬身道:“依属下之见。这「天字令」先由夫人收起来,等金道长出来,夫人再取出令牌,当众数说他的罪状,着令赐死,这样就不怕他逃上天去了。”

宫装夫人点点头,嘉许道:“你此计不错。”丁瑶因秦皓向她使过眼色,就双手呈上令牌。

宫装夫人伸手接过铁牌,秦皓立即转身朝中间两扇黑漆大门走去,伸手印了一下铁环。原来秦皓方才现身之际,己用暗号告知站在左上首(道院)洞窟前的银拂叟等四人,请他们退到左上首石窟之内去,因此,这时大石窟前面,已经不见一个外人了。

两扇黑漆大门徐徐开启,秦皑就大模大样的走了进去,那八名铁甲武士眼看是秦总管,八人虽觉奇怪,秦总管并未出去,怎么会从外面进来的呢?但他们疑归疑,还是朝他举刀为礼,然后大门又徐徐地关上了,现在连上官靖也早已知道这位秦总管就是竹逸先生乔装的,真的秦皓就在中间这座石窟之中。一时不禁为竹逸先生暗暗地耽心,他这样进去,岂不是太危险了?

哪知过了不多一会,中间圆形洞府的两扇黑漆大门又徐徐地开启,接着走出八名铁甲武士,分两边站定。然后是六个一身绿衣肩负双剑的童子,拥着一辆孔明车,由两个童子向前推着,缓缓走了出来。车上端坐一个瘦小苍髯老道,正是化名为金道长的余无天,昔年魔教西大天王之—。孔明车后面,紧随着走出的是总管秦皓。上官靖心中暗道:“这个秦皓不知是真是假?”

右上首洞窟中的宫装夫人,眼看着余无天坐着孔明车出来,立即低声道:“大家跟我出去。”于是由四名宫女提灯前导,童无双、高妙云、沈雪姑(柳琼校)丁瑶(丁慧珊)、管巧巧、刘媒婆(巴婆子)等人,依次分两行走出,最后的才是宫装夫人。

上官靖等人,一齐朝宫装夫人躬身为礼。秦皓看到巴婆子,口中「咦」了一声,道:“巴婆子,你怎么上来了?下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?”他这—问,上官靖登时暗暗地「哦」了一声,忖道:“看来他是真的秦皓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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